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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仙尊被当众退婚后 第67节

    青瑶问:“是这样吗?”

    危笙答:“是这样。”

    化神修士,只要神魂不灭,轻意死不了,除非寿终正寝,羽化而去,所以青瑶哪怕将危笙曾经经历的都承受一遍,也死不了。

    他将自己削成了一个血人。

    第一百零一章 相见

    宿问清向前一步,正好扶住脚下踉跄的危笙。

    危笙淡青色的法袍下面全是深色的血迹,间或不断的骨rou剥离声响起,青瑶应该是彻底被心魔cao控了,一刻没停下来过。

    危笙盯着那片血迹,喃喃:“脏了。”

    宿问清二话不说捏诀给他清理干净。

    看青瑶的样子已经不能再废了,算是大仇得报吧……但危笙心中并无多少欢愉,仍是酸涩难当,青瑶废了如何,死了又如何?他被生剥是真,跟泽喻分开这么久也是真,这些空洞绝望单是青瑶的一条命根本填不上。

    “事已至此,困扰无意。”忘渊帝沉声开口,若是生祭青瑶能够回溯时光倒也可以,可惜普天之下根本无此术法,危笙沉浸其中不是一件好事,而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大的惩罚不是恨着他,而是遗忘他。

    危笙眼眶发红,只觉胸腔内沉疴积攒,到了不得不挥刀斩断的时候,他并不像问清说的那样心胸宽广,到底是恨着的,可如今这些恨让他厌恶,跟青瑶扯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都让他无比厌恶。

    “从今往后。”危笙扭头,冷冷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一刀一刀刮着自己的血人:“我不想见到你。“

    此言一出,危笙顿觉肩上一轻,双目清明,山河共显。

    “走吧。”危笙轻声。

    碧蒙阁少主合籍大礼,六界皆知,但在这日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奇事,其派长老青瑶忽然发癫发狂,冲到大殿时已经是一个血人,形状极其恐怖,吓得一众宾客退离尺远,鲜血流了一地,颜色比殿上挂着的红绸还要刺目,章鹭云阻拦不住,正欲出手就见青瑶仰天大笑,大声念了一句:“我欲焚烧,万死难辞,万死难辞啊!”

    言罢体内金丹爆裂,整个人当即血rou横飞,黏在石柱跟门板上,可谓惨烈至极。

    当时忘渊帝等人就在不远处看着,青瑶心魔过盛,神魂俱灭,断生机,无来世。

    这边灭灵君坐在岐麓山竹林中,黑发高束脑后,眉眼一片平和,有光从缝隙漏进来,照在他脸上,显得十分漂亮。

    灭灵君正在雕刻一根竹笛,碎屑顺着他转刀时的力道手法簌簌跌落在膝盖上,危笙喜欢玉琼花,他就在上面精心点缀了一大片,笛身光滑窄小,一个不慎就是碍眼的划痕,但灭灵君愣是一点儿错都没出,他想好了,哪怕还要再等千年,只要危笙能醒来,就是此生最大的期盼。

    苏和从竹林外走过,他最近恢复不错,当然主要原因可能在于跟着的“尾巴”从一个变成了两个,风卿像是没事人一样,一天到晚就盯着他喝药修养。

    这阵子风卿也跟着。

    苏和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你不用修炼吗?”

    “剑道在心,时刻都是修炼。”风卿回答。

    苏和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风卿,你知不知道,剑道一门,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修的是无情道。”

    风卿抱剑挑眉:“谁说的?那都是世人的误解,人在剑在,与情无关,帝尊不是催得紧吗?咱们快点儿吧。”

    说着凭空拿出一件通体雪白的大氅,抖开盖在苏和身上,“风大,你仔细点儿。”

    苏和被推着走,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是个笨嘴拙舌的人,但风卿表现得太直白了,直白到他性子迂回,根本招架不住。

    “哎?师父?”昭秦刚跟着沈江练完剑,看到树影憧憧中闪过熟悉的身影,正欲上前,就被一股大力推开,这气息……那个死剑修!!!

    等昭秦再冲上前,哪里还有人哦。

    ……

    “仙君,你说我这样可以吗?”危笙已经收拾过一番了,玉面长身,翩翩风流小公子,但他本人很没底气,总是胡思乱想,泽喻还喜不喜欢这样的他啊?

    要帝尊说,闲得慌。

    忘渊帝此刻不仅要被危笙膈应,还要捏诀施法,耕地种花,是的,流萤花海早就没了,这片土地不复曾经的生机,被一片荒芜取代,但帝尊什么人?纳戒里囊括六界,什么宝贝没有?真就让他找到了流萤花的种子,但有种子没用,得种,帝尊道法无边,这种活计自然是做得了的。

    但能做跟做的憋屈是两码事。

    好在苏和跟风卿很快就到了。

    忘渊帝直起身子,嫌热,又把法袍脱下来绑在腰间,冲着苏和喊道:“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竟然害上了体寒的毛病,灵狐大氅,仙尊好大的手笔。”

    苏和恨不能拿起大氅一角挡住脸,不得不说帝尊这抓重点的本事绝了!

    经他一提醒,宿问清跟危笙的眼神同时幽深起来,苏和耳根通红,风卿倒是不动如山。

    跟忘渊帝的厚脸皮不同,风卿从某种程度来说可能不具备“脸皮”这种东西,绝非贬义说法,而是实事求是,他本人从头到脚就跟他的剑一样,直白、凛冽,绝不弯弯绕,自然也缺乏一些基础的荣辱感知,对风卿来说想做便做了,不管事俗如何。

    “别愣着了。”忘渊帝指了指身侧:“跟我一起种花。”

    风卿摇了摇头。

    他可能是唯一一个拒绝了帝尊不怕被打的,打就打,打不过就躺呗。

    忘渊帝不动手,他喜欢捏人短处,当即冷笑一声:“不想学了是吧?”

    风卿神色一凛,当即解下佩剑交给苏和仙尊,然后上前帮忙。

    苏和愣愣的,他平时说话风卿愿意听的就听,不愿意听的全然无视,帝尊是怎么办到的?还有学?学什么?

    期间奥秘帝尊自然不会告诉苏和,学什么?自然是学如何不动声色、春风化雨,自然而然地宠爱道侣啊!

    风卿高瞻远瞩,已经把未来的苏和仙尊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一片荒地,汇聚了数一数二的大能,不干别的,种花的种花,看风景的看风景。

    宿问清被风吹得舒服,眯了眯眼,“帝尊跟风卿可以,我已经闻到流萤花香了。”

    “唔。”苏和应道,他早就过了年少动情,肆意潇洒的年纪,但看着神色生动的危笙,仍旧会觉得心中有一部分没有死透。

    帝尊跟风卿一直种到日落时分,不仅撒种子,还要注入灵力让它即刻生长,这东西晚上开花,映衬着月色,能漫出铺天盖地的十里萤光来。

    帝尊觉得种花费腰,种完从纳戒中拿出一瓶补气的丹药,当糖豆吃,嚼了两颗后递给风卿一些。

    风卿通晓药理,一闻味道就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的,看帝尊的眼神都不对了,“我不需要。”

    忘渊帝:“……”我用焚骸抽你信不信?

    灭灵君靠着翠竹小憩,琢磨着笛子下面的玉琼花应该怎么雕刻,就在这时忽的心神一震,像是三魂七魄都被荡出了体外,期间倏然涌来的熟悉温热让他怔愣许久,直到落日最后一丝余晖散尽,灭灵君才如梦初醒,他往脸上摸了摸,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灭灵君猛地起身,因为过于急促差点儿摔倒,心跳越来越快,他红着眼眶使劲儿按住胸口,刚刚有危笙的感召,那是他们刚刚结为道侣时种在对方心口的红绳,只要危笙稍微一扯,他就能知道。

    从前危笙乐此不疲玩这个,一旦想泽喻了,不管对方在做什么,就扯扯红绳,等泽喻赶到,再懒洋洋地开口:“你怎么才来呀……”

    “不……”灭灵君无意识流着泪,他可以一直忍受等待,但是别让他忽然看到希望,再归于沉寂就真的太残忍了。

    好在红绳又动了,他甚至听到了温和的嗓音,轻轻唤道:“泽喻……”

    灭灵君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岐麓山。

    灭灵君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他只是本能的,疯了一样朝某个地方冲去,哪怕只能看到危笙的一抹残影,灭灵君心想,然后让我立刻去死都行。

    时辰一到,流萤花摇曳盛开,星辰一般的光点随着细风起伏飘散,像是簇成的柔软海浪。

    危笙独自一人立于天地间,安静等待。

    实则慌得不行。

    他刚认识泽喻那阵就敢骑在对方头上,讨打挨骂一点儿不怂,此刻倒是久别胜新婚。

    “砰——”

    灭灵君几乎是砸向这里。

    他徒然瞪大眼睛,流萤花海竟然又开了。

    而站在花海中间的那个人……灭灵君怔愣良久,忽然流着泪笑了。

    即刻去死,也死而无憾了。

    “危、危笙……”仓惶小心的声音,夹杂着积攒了千年的疲惫与委屈,他终于找到了家。

    危笙心神一颤,眼前瞬间就起了雾,他转身过,看向泽喻,笑着轻咳一声,嗓音不稳:“这位小仙君,我见你仪表不凡,风神俊朗,可愿意跟我结为道侣呀?”

    这句话是危笙刚认识泽喻,用来调戏对方时说过的。

    当时泽喻先是愕然,然后脸涨得通红,堪堪憋出四个字:“成何体统!”

    而此刻灭灵君流泪不止,哽咽道:“好啊,我跟你结为道侣。”

    所以你别走,行不行?

    危笙张开双臂,小幅度偏了偏头,像是在哄孩子:“泽喻,是我,我回来了。”

    流萤花粉扑向夜色,他们抱了个满怀。

    第一百零二章 他还没教呢

    夜色沉寂,万古如一。

    灭灵君身上的黑色斗篷散去,束发的黑带也随之飘散于空中,他抱着危笙跪在流萤花海中,曾经一身戾气身负十万血海,攥紧冤魂无数以供驱策,此刻都成为解开的因果,自灭灵君身上游出,条条不断,乘风而起。

    暗处,宿问清微微瞪大眼睛,他看到灭灵君的法袍褪去漆黑,露出下面的纯白来。

    曾经的泽喻,也是白衣倾世的仙人。

    “实在艰难。”苏和清楚灭灵君,跟宿问清闲谈时自然也知晓一些事情,危笙一心向善,不该落得那般下场,如今重逢,也算天道留有一公。

    忘渊帝抱臂靠在树上,眼底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很是温和,但从来不说人话:“你们谁拿印刻石了?给泽喻录下来,好方便以后时刻观赏。”

    帝尊唤他“泽喻”,而非“灭灵君”,就是摒弃前尘,自此重生了。

    当然这个是不能录的,否则被泽喻追杀到天边不过是时间问题。

    “下次别一个人走了。”泽喻将危笙死死嵌在怀中,嗓子都要哭哑了:“带上我,不管怎么样都带上我。”

    哪里舍得呀……危笙心里这么想,嘴上什么都应:“好,别哭了。”

    “我等了你好久……”泽喻的泪水法袍兜不住,都顺着危笙的领口往里面灌。

    “我知道。”

    “若不是帝尊跟仙君说你尚且有救,我就不等了,我去给你殉葬。”

    危笙一愣,随即死死扣住泽喻的肩膀:“你敢!”

    人有穷时,无数个日日夜夜,泽喻都险些撑不住,他的师尊友人杀了他的爱人,而他杀得这个天下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时光漫长,他已经要记不清那些人的脸了,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