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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司令的心一阵狂跳,只道是令仪的计划成功实施了,当即笑着答应下来,同时在心中埋怨令仪:先前明明说好事成之后先给自己消息,结果竟是这姓曹的先找上门来,害他虚惊一场。过于年轻的人,办事就是不牢靠,等到事情结束了,他非要打个电话过去问罪不可。 可惜钟司令的喜悦没能维持太久,汽车静静行驶了一段路,他才发现去的方向和自己预想中的不大一样。等到方向越来越不对,钟司令终于按捺不住,僵着嗓子问道:“曹先生,我们这是去哪里?” “哦,我想先去看看那间库房,就让警卫们暂时把犯人扣押在那里了。“巡查使答得很和气:“你放心,这次我带来的人手,足以保证我们的安全问题。” 看得出来对方心情不错,甚至与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但钟司令完全挤不出一丝笑意,抱着最后的希望道:“温家的仓库……并不在这个方向呀。” 巡查使向他投来疑惑的一瞥:“谁说我要去温家仓库?” 仿佛有根棒子重重地击在脑后,钟司令头昏眼花的,险些坐不住了。身边的巡查使似乎又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对方也不再出声。凌晨的街道很少看见行人,偶闻一声早起的小贩抑扬顿挫的叫卖。经过重重街巷的稀释,那句渺远的吆喝模糊得根本辨不清字句,更显得车里无比寂静。钟司令恍惚了一阵,慢慢冷静了些,猜想巡查使应该还没有查到自己身上,否则待他肯定不是这样一副和善的态度。倘若情况真的那样坏,大不了稍后他把所有的罪责往阮令仪身上一推,那个人肯定有办法逃过警察的追捕。只要抓不到阮令仪,他就能干干净净地从这件事里脱出身去。 如此一想,钟司令那颗扑扑乱跳的心才安定不少,他知道自己方才是有些失态的,曹先生一定也觉得他奇怪。可他思虑来思虑去,还是决定不作任何补救,这时候无论再说什么,总显得是在心虚。 汽车在城中七弯八拐,最后在一片十分偏僻的地段边停下。钟司令很熟悉这地方,这里原是座棉纱厂,后来因经营不善,工厂很快倒闭了,厂房也被改成临时的仓库,供人租赁。令仪就是它最新一任雇主,他从沪清运来的鸦片,就是全部存放在这里。 大门里到处都是巡逻的卫兵,钟司令跟着巡查使走进一座阴暗的库房。里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正中跪着数十个五花大绑的人,一名高挑的青年立在门边,双手抄在口袋里,仰头盯着顶上陈旧的电灯。钟司令一见这道背影,步子霎时顿住了,倒是那青年先转过身来,用一双冷漠的杏眼盯住了他。 不待钟司令开口询问,巡查使已走到跪坐了一地的犯人面前,对着他道:“钟司令,你来仔细看看这几个人,里面有没有你追查的对象?” “请等一等!”钟司令指着那青年,发出惊疑不定的声音:“这个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巡查使看了何凌山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道:“我光记得你们已经打过好几回交道,倒忘了跟你解释。这位是何老板,我能查获这七十箱的红土,全是凭借他提供的线索。不管怎么说,何老板这项义举,都是很值得赞赏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替令仪镇守仓库的打手都无比忠心,无论巡查使怎样审问,他们都面容漠然,一口咬定仓库是自己租来的,为的就是贩卖鸦片。两方磨缠半晌,等到天都已经亮透了,审问的人换过几批,终于有名胆子小的工人招供,表明自己曾见过东家一面,又向巡查使描绘了一番对方的容貌,这才将矛头指向了令仪。 没有多久,前去抓捕阮令仪的人回来了,报告道:“曹先生,我们已经彻底搜查过那栋房子,没有人,也没找到什么东西。” 巡查使眉头深深地皱起,招来一名随从,对他耳语几句。待随从匆匆跑开,才对何凌山叹道:“是我错了,早知道他消息这样灵通,当初我就该听你的话,先将阮令仪抓了再说。我已布下命令,让警察即刻封锁所有的码头与火车站,但愿还来得及追上他。” 何凌山道:“您与我是第一次见面,不能全然信任我的话,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们谈得愈是融洽,钟司令愈是坐立难安。尽管自他随巡查使一同到来后,何凌山一句话都没有与他说,言语之间也没有提到过他,可这个人的存在仍旧像是一枚定时炸弹,终有一刻会引爆什么惊人的消息。至今他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个仓库会被何凌山找到,并且恰巧是在阮令仪打算用七十箱鸦片构陷温家的当口。除了这条情报,对方会不会还知道些什么,例如他与阮令仪的关系。不……自己没有必要为这桩事惊慌,就算他与阮令仪结盟的秘密已经被泄露了,只要拿不出切实的证据,何凌山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想到这里,钟司令定了定神,主动开口:“曹先生,我是当地的镇守使,追捕逃犯这件事,就请全权交给我吧。我这就去部署军队,以免延误时机,放跑了犯人。” 巡查使唔了一声,似有同意的迹象。钟司令迫不及待地向他行了个礼,正要趁机退走,冷不防听何凌山唤道:“钟司令请留步。” 钟司令心头突地一跳,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强行作出微笑的样子道:“何少爷还有什么指教?” “今天趁各位长官都在场,我想冒昧地与你们谈谈温家最近惹上的一起官司。”何凌山从容地回答,又对巡查使道:“曹先生应当听说过,温家码头不久之前发生爆炸,致使一名巡长先生和几位警员身亡的事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