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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竟然连这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都告诉过他!咏棠既妒且慌,努力回想自己那一天的所为,确定没有半点错漏后,才冷声道:“知道又怎样,你总不能因为每封信都完好无损,就判定我是那个走漏消息的叛徒。” 何凌山静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是他一贯的冷淡。他的冷淡明明不显得傲慢,却让咏棠倍感羞辱:“你真以为自己做事可以万无一失吗?那你是否知道,温鸣玉保存的信件里,其中一封是我放进去的。” 迎着咏棠骤然瞪大的眼睛,他继续陈述:“我学不好他的折法,做出来的成果与他并不相似。但在我找到那封信后,发现它变得和其他信件一样,每一处都找不出错来。温咏棠,你叔叔曾告诉过我,他只教过两个人折纸。” 也就是在那一刻,何凌山终于猜到了先前那位守卫没讲完的后半句话。那段省略的内容必定与咏棠有关,毕竟在这守卫眼里,自己是来路不明的外人,咏棠才是温家名正言顺的大少爷,而许瀚成作为温鸣玉的左右手,不仅不去帮助咏棠,反而在这里为一个外人撑腰。所以他才忍不住为咏棠鸣不平。也不怪他受审时表现得大义凛然,为了保护少爷而撒谎,的确算不上对不起温家。 像有只看不见的拳头在咏棠心中重重一擂,让他口舌发干,明明有许多话可以为自己辩驳,最后偏偏选了最蠢最无用的一句:“你……你这是污蔑,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可以让那个守卫和你当面对质。”何凌山向后一步,靠在门板上,手指搭上门把:“忘了告诉你,温家几位大干事同样很想知道出卖消息的人是谁,所以我请他们来旁听了。现在他们都在外面,要请他们进来吗?” 咏棠死死盯着对方,事实上除了这个动作,他再也做不出任何多余的反应。他的脑中一片混沌,偏偏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输了。输给了眼前这个自己曾把他看得一文不值的人,输得片甲不留、狼狈不堪。咏棠没有自信当着所有人的面与那名守卫对质,也承受不起真相暴露的后果,为了自己的清白和人歇斯底里地争辩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露是一个骗子,这两样对他来说都如同让他死上一场那样难受。 何凌山任由他的视线刺在脸上,双眼依旧漆黑冷静,从他们初次见面到如今,这双眼睛从来都没有变过,也许在他们相遇的第一回 ,他温咏棠的败局就已经注定了。 无可辩驳,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宛如一个接受自己死刑的囚犯:“谁都不许叫进来,是我做的,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就是。” 何凌山道:“是尚英教你这么做的?” 咏棠抬起头,神情带着点惊讶,似乎没料到对方最先问起的是这个。他很快就干脆地承认了:“是,那天你在医院对我动手,我气不过,就劝尚英想办法给你制造一点麻烦,不想让你这个临时当家做得太顺利。” “一点麻烦。”何凌山冷笑出声:“现在温家所有生意都做不成,底下的产业统统闭门谢客,全是拜你这‘一点麻烦’所赐。” 这些咏棠并不是不知道,但他以为,温家根基雄厚,门徒遍布燕南,何况还有叔叔在,自己这一点小打小闹并不足以造成什么影响。他忍不住瞥何凌山一眼,满不在乎地抱怨:“停几天业而已……你办不好的事,等等叔叔养好伤就能解决了,有什么好着急的。” 何凌山已经习惯他近乎愚蠢的天真,仅是反问:“你以为温鸣玉这次受伤是拜谁所赐?” “什么?”咏棠立刻反问:“难道不是因为你?” 说话的时候,他仍然一脸懵懂,显然在把过错推到何凌山身上之后,他就再没有对这场意外多加关注。何凌山已经对这个人生不起气来了,此时此刻,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温鸣玉面对咏棠时的无力与挫败,一根朽木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教化成材的。想到这个人即将面对的真相,何凌山几乎生出一点怜悯:“你该去问问岳尚英,问他准备骗你到什么时候。” 神情十分茫然的咏棠尚未消化完这句话,又听到一句:“走吧,跟我去见温鸣玉一面。”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方才被质问时,咏棠尚能保持体面,但听到叔叔的名字之后,冷汗几乎立时沿着他的鬓角滑落下来。他不断后退,直至抓住身后一张长桌的一角,才道:“别让叔叔知道这件事。” 他声音微弱,几乎是在哀告:“求求你,我不能再让他对我失望了,他会难过的。” “我也不想让他烦心,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谈起温鸣玉,何凌山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再度燃起一小簇:“温咏棠,你是他的侄子,没有谁能够代替他处置你。既然你害怕他失望,当初就不应该犯这样愚不可及的错。” 话说到这个地步,他的耐心也已经耗尽,刚准备叫手下人进来把温咏棠拖走,不料房间的门却在他出声之前砰的一响,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伴着鞋跟敲打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尚英慢慢走进门来,一身戎装,金属衣扣与长靴在阳光底下折出锃亮的冷光,宛如一只猛兽毕露的獠牙。甫站定,却对何凌山笑道:“在审犯人吗?真不巧,我是来劫狱的。” 第九十九章 对方身后的走廊一片寂静,何凌山朝那边看去,发现外面悄无声息地挤满了士兵,每个温家人都被几把枪口对准,面带愧色地望向他。其实不怪他们无能,这里毕竟是岳尚英的地盘,是他没能保持冷静,在审问咏棠时浪费了太多时间,才给了对方救援到场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