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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为难呢,我知道程总监是个认真负责的警官。”佩玲的腔调忽然柔软下来:“前些年我回燕城,路上出了些小意外,还是你替我解的围,程总监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心人呀。” 对方双目一亮,声音几乎是受宠若惊的:“那样不足挂齿的小事,五小姐竟然还记得,真是……真是让我……” 谈话到这里,几乎完全变了味道,哪里像是警官在审问嫌犯,完全是一男一女之间的小来小往。佩玲一面游刃有余地应付程总监,一面抽空打量何凌山,他一言不发地站着,像是在发呆,想必也对眼下的场面一头雾水吧。他的模样使她忍俊不禁,好在程总监并不是如他一般的小木头,才让她的手段得以施展。其实会记得程总监,完全是因为初见时对方打了一条可笑的领带,时隔多年,还会被当日同行的女伴当作笑料宣讲。男人总是对自己的魅力持有富足的自信,见她记得这样一件小事,立即会往风月那边联想,都不用她添油加醋,单凭想象都能让自己坠入爱河。 程总监毫不意外地被说服了,同意带佩玲去警局做调查,离开前甚至煞有介事的向何凌山做保证,说他会把佩玲安然无恙地送回来,不受半点损伤,请他一定放心。 何凌山脸色沉静,礼貌又风度翩翩与他们道别,可佩玲知道他心里不太痛快。替她合上车门时,他俯下/身交代她一切小心,要是遇到麻烦,他会想办法解决。 这孩子的性情竟然很像她的三哥,倘若身边的人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他们从不会阻拦,更不会说些身份不合适,那样做不应当之类的废话。佩玲对他一笑,有些理解温鸣玉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了,这样年轻,又这样可靠,更要命的是他们有相似的内在,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忽然遇见一个能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对象,这对温鸣玉来说简直是天降奇迹一般的浪漫事件吧。 “快回去,我等你忙完再来接我。”她同他挥手,汽车发动,何凌山的身影很快就被拉远了,等佩玲再回头,看见的仅是海港尽头大朵大朵堆积的云层,还有与天幕混成一色的、一望无际的海水。 第九十八章 佩玲随程总监离去的当天晚上,消息就被传开了。她在警局过了一夜,尽管这晚她受的待遇很客气,被审问的形式也更像是日常交谈,然而等到第二天清晨来临,燕城已经到处都是温家涉嫌谋害警官、五小姐被捕入狱的新闻。大众平淡的生活总是需要些离奇曲折的故事来点缀,在警局给她定罪之前,流言就已经替她编织好了无数犯罪动机和作案手段,一个比一个更精彩。若是放在往日,这些造谣者早就被温家人抓出来好好教训了,可如今温家接连不断地惹上麻烦,已经没有人能分出心神来管这些小事。 令仪放下印着佩玲照片的报纸,朝坐在对面的青年笑了笑:“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只要温家从燕南消失,我保证将来你可以比你的父亲更加风光。” 那青年却干脆地拒绝了:“我只做你我约定好的那些事,至于阮先生与温家的仇怨,我就不参与了。毕竟我与温家没什么大过节,认真来说,我欠温家的还更多一些。” 说完,他礼貌地道别,出门时帽子拿在手里,却不肯好好戴上,把它上上下下地抛着玩。令仪盯着他的背影,有片刻的失神,岳尚英和敬渊都是技艺精湛的骗子,能骗得受害者把心肝肺腑都掏出来当作取悦他们的手段。然而方才谈话时,他在尚英眼里看到了坦荡的惭愧,这人对受骗上当的对象多多少少是有些同情的。敬渊反省过吗?一定没有,或许谎言败露的那一刻他拥有过这种情绪,但很快就会淡去,此后敬渊一次都没有提起过佩玲,他彻底地把她忘了。 敬渊的薄情曾如此令他心安,可看过那张相片后,令仪的心安像是布满裂痕的玻璃,仿佛永远可以稳固下去,又仿佛下一刻就会破裂,碎成一地尖锐的残渣。 有人敲了几下门,他以为是敬渊,心莫名地慌起来,匆匆拉开/房门。结果外面立着一名听差,说沪清那边来了电话,请他过去听。 令仪失望地拎起话机,刚喂了一声,便听阮鹤江在那边道:“你在燕南待了好几个月,就做成了这点事?” 当初令仪提出前往燕南时,阮鹤江就毫不留情地对他大泼冷水,甚至在他说完全部计划后发出一声饱含讥讽的嗤笑。作为父亲最器重的孩子,令仪还是头一回遭到对方如此的否定,他几乎是赌着气离开了沪清,像所有急于向长辈证明自己的子女一般,在展示出好结果之前是绝不愿和家里人联系的。 父子俩冷战了好一段时间,如今阮鹤江看来是不打算与他计较了,令仪却不太领情:“您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取笑我一顿吗?” 阮鹤江否认得很快,又道:“这种消遣我从你出生起看到大,已经腻了。” 猜到令仪气得要挂电话,对方忙喊住了他,这回阮鹤江的腔调认真起来:“令仪,温家已在燕南扎根几十年,所立下的根基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撼动的。我再给你半个月期限,假若再没有成效,你就必须回沪清。” “不行!”令仪对父亲的专制十分不满:“半个月够做什么?敬渊重伤了温鸣玉,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我们怎么能这样轻易就放过他?” 阮鹤江却道:“我不是在与你商量。家里的生意你尚且管不过来,怎么还有闲心去燕南横插一杠。燕南那位新上任的镇守使是个不堪用的人,与他联手,你必定要被拖后腿。你给我记好,半个月后,温家要是不倒,我立刻派人把你带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