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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的反应亦在何凌山预料之内,他掌管靖帮数年,料理吴瑞石这样一个小人物自然是手到擒来。难怪先前杏蒙不肯对他明说,家中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会觉得脸面大失。何二太太与何宗奎夫妻七年,想不到丈夫才患病不久,她就开始另谋出路——那吴瑞石不久前还秘密地与妻子办了离婚手续,这一男一女真是豁出去了。 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把这消息告诉杏蒙,她虽在管理家务,但毕竟没有嫁人,处理这种事显然有些尴尬。 可他不说,已然是对杏蒙猜测的另一种证明。她找到何凌山,罕见地发了一通脾气,咬着牙道:“我看在父亲的份上,一直容忍她胡闹,想不到她竟可以不要脸到这种份上!” 何凌山从没遇上过这种事,不知该怎样办合适,要是按照帮中处理叛徒的规矩,他要让何二太太与吴瑞石偿命也不为过。但何二太太并不能完全以叛徒论处,又是他义父的妻子,算得上是他半个长辈。最适合处理这桩事的何宗奎现下卧病在床,倒真的难倒他了。 杏蒙看出他的烦恼,叹道:“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交给我处理就好,我有我的办法。” 她没有告诉何凌山要用什么手段,何凌山也不好追问。送走杏蒙后,他心中仍然不能安定,又去看望了何宗奎一回。 短短半个月,何宗奎就瘦了一大圈,脸色憔悴,老态尽显地躺在床上。何凌山看得一阵心酸,默默替何宗奎拉拢被角,盖住对方露在外面的手背。 不料何宗奎睡得不太安稳,他刚有动作,就立即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紧盯着床边的何凌山。 他已经习惯被义父当做陌生人对待,见状退开少许,压低声音唤道:“义父,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后,何宗奎眼皮颤了颤,就这样茫然地打量他良久,眼中竟渐渐有了神采。他从被中伸出手,一下抓住何凌山的手腕,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何凌山怕他摔倒,连忙扶住对方:“您想做什么?” 何宗奎吚吚呜呜地说不清话,可抓住他的动作却罕见地很用力,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似是想表达什么。无奈他的话实在太难分辨,何宗奎口手并用,费了一大番功夫,见何凌山仍是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当即重重地叹息一声,撒气般用力在嘴上打了一下。 “义父!”何凌山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地安慰道:“您别急,慢慢说,我会明白的。” 两人视线相接,何宗奎脸上的筋rou不住颤动,眼眶发红,倏然滚出泪来。 何凌山登时怔住了,完全不知该怎样反应,在这一刻,他竟觉得何宗奎是认得自己的。 何宗奎握紧他的手,艰难吐出一个含糊的音节,又用手在空中划了个方方正正的框。他很着急,似乎是怕自己又变回那副昏昏沉沉,谁都认不出来的模样,迫切地想让何凌山听懂自己想说什么。 何凌山只得按捺住心绪,仔细猜测何宗奎要表达的意思。片刻后,他蹙起眉,试探道:“箱子?” 何宗奎眼中泛出惊喜的光,连连点头,手像握着什么似的,又在空中一转,仿佛是个开锁的动作。 这回何凌山很快就看懂了,便问:“保险箱?” 他猜得似乎没错,何宗奎显得十分高兴,笑着对他不住点头。他望着身侧的何凌山,像是还有话想说,却很快放弃了,只重重在何凌山肩上拍打几下,再度紧紧抓住他的手。 第八十一章 自从吴瑞石与何凌山有过一番谈话后,他便终日难安,很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忍不住想法子递了一个口信给何二太太,问她家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何二太太在电话中听他说完,一颗心也是猛地向下一沉,连忙道:“看你被他吓成这样,没有说错什么话吧?” 那头的吴瑞石自然百般为自己开脱,又向何二太太保证,说自己尽管吓了一跳,但绝没有讲半个对她不好的字。何二太太嘴上没有言语,不过心里倒有几分明白,这个吴瑞石相貌好,性情亦温柔体贴,然而一颗胆子却比芝麻还小,难保不会露出什么端倪给何凌山发现。她此刻正值与情人如胶似漆的当口,不仅不怪吴瑞石怕事,反而恨上了在自己好事上横插一脚的何凌山。一定是不久前她支的那笔款被杏蒙发现,才让他们起了疑心,这几个孩子,也与她在一个家庭中生活了不少年,想不到防她依旧像防一个贼! 当初支走这笔款子时,何二太太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可她有什么办法呢?何宗奎病况不见好转,终日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没有他给她撑腰,这个家越来越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吴瑞石是她在娘家姊妹宅中打牌时遇见的,自打初照面起,两人便各对彼此留了心,只是往来得不如现在频繁。自打何宗奎病倒后,他们的关系才真正密切起来,有了年轻英俊的情人,老迈痴呆的丈夫自然愈发面目可憎。何二太太不甘愿日日伺候一个废人,又想到自己没有子嗣,何家就算资产再多,照样轮不到她来分,还不如趁着她还能拿到钱的时候,多为自己的后半生做些筹划。 何二太太许久没与吴瑞石会面,有心想讲几句甜言蜜语,好好腻他一番。无奈对方半句闲话都不敢说,一径让她注意安全,万万不能再让家人生疑。挂上电话后,何二太太心中不免有几分忐忑,怕这个胆小怕事的吴瑞石经此一吓,就此淡了对她的心思,她可不能让这个人从自己手掌心中逃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