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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瀚成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两位辛苦了。” 他抬手叩了几声门,不见里面答应,便大着胆子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这间头等病房,是分作里外两室的,外厅的陈设很齐备,温鸣玉从珑园拨来了几个佣人来照料盛欢的起居,照理说,应该会有一人守在这里。然而许瀚成见里面窗帘紧闭,一点声音都没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走进去查看。 他一入内,发现里间的窗帘已经拉开了,阳光落在靠窗的病床上,上面却是躺了两个人。温鸣玉背靠着床头,正在读报。被子里的另一人半个身子都枕在他腿上,两条手臂被温鸣玉拢着收在被下,看样子睡得很沉。发现许瀚成后,温鸣玉抬头望了他一眼,见他要说话,立即放下晨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用目光往外一扫,许瀚成心领神会,向温鸣玉竖起拇指,指了指自己,又向左摇了两下,这是他们的暗语,表示自己有件颇为要紧的事。汇报完这个消息,许瀚成便识趣地离开了。 盛欢模糊地听见了一声门响,本在半梦半醒之间的意识,霎时就如同淋了一桶凉水般,猛地醒转过来。他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沉,只记得前夜自己依稀还在做噩梦,这后半夜是怎样睡过去的,却毫无印象了。 他的神智一清醒,身体上的知觉也就一并复苏了,右腿一阵一阵地发疼,掌心更是痛得厉害,简直像是有刀在剐rou一般。盛欢下意识地挪了一下`身子,想让右腿好受一些,可等他刚刚动完,霎时惊觉有些不对劲。 被他脑袋枕着的地方比枕头要硬许多,有鲜活的温度,覆在上面的布料也不是枕巾的触感。盛欢从那块被自己蹭得皱巴巴的柔软衣料上,嗅到了一丝似苦非苦,似香非香的气味,立即惊得险些坐了起来。被他枕着的人反应极快,迅速伸手按住盛欢的肩膀,说道:“一醒来就乱动,精神这样好吗?” 不知为什么,这道声音听着要比寻常要沙哑许多,愈发凸显了那点独特的甜意,让盛欢的耳朵都微微发起了热。他被温鸣玉翻了个身,轻轻地仰面放在床上,因此看见了对方的面孔。温鸣玉此刻也在看着他,阳光落进对方的眼睛里,竟似将温鸣玉的目光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暖意。两人视线相触的同时,温鸣玉垂下眼帘,对盛欢微微地笑了笑。他的神情中有一缕掩不住的困倦,这样一笑,恰似春风拂过了花枝,格外生出一份慵懒的温柔。 盛欢从未见过他这样笑,一时怔住了,有些怀疑地叫道:“温先生?” 温鸣玉笑道:“又以为是自己在做梦?”见盛欢不作声,他干脆抓起盛欢一只手,往自己脸上小心地碰了碰:“你自己摸摸看,是不是真的。” 纱布阻隔了对方肌肤的触感,却无法阻隔温鸣玉的体温,极快又极轻地拂过盛欢的指尖。他屏住呼吸,身体因为那短短几秒的亲近而打了个颤,温鸣玉正注视着他,那目光温和得简直称得上纵容了。盛欢被看得几乎失去了理智,又把手贴上温鸣玉的脸颊,迟疑地触碰那双深邃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说出这句话时,盛欢的嗓音已哑得不成样子了,他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努力说出后面的几个字:“是因为我救了你的侄子,所以觉得亏欠了我吗?” 温鸣玉一动不动,静静地任由他抚摸。等到盛欢的动作停住了,他才抓住盛欢的手,将它从自己脸上拿下来,轻声道:“就算是报恩,我也不会任由一个不喜欢的对象整夜都躺在我的腿上,让我现在都起不了身。” 他一提起昨夜的事,盛欢立即羞愧得什么都忘记了,手足无措地道歉:“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您来了。” “没有必要说对不起。”温鸣玉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向我撒娇,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的声音里仿佛还有一点笑意,不待盛欢细思,温鸣玉已从床上迈了下去。他一面理着凌乱的衣衫,一面说道:“我这几天都很忙,等处理完了一些事,我会再来陪你,和你好好谈一谈。”说完这句,他又瞥了盛欢一眼:“你乖乖休息,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让下人打电话给你的许叔叔,他会安排你的朋友过来陪你,不许胡思乱想,知道吗?” 盛欢仍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呆呆地盯着他,闻言就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否听进去了。 温鸣玉倒很想再逗一逗他,可惜时间的确有些晚了,便直接摁铃叫来看护,随即走出了病房。许瀚成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看见他,立刻问道:“三爷,小公子一切都好吗?” 想到盛欢昨夜做噩梦时的情形,温鸣玉叹了口气,答道:“我看过他的诊断报告,他年纪还轻,恢复起来只是时间问题。但是这次受伤,倒让他受了不小的惊吓。” 许瀚成道:“就算是个大人,经历过那种事都会吓破了胆,何况小公子才十六岁。” 说到这件事上,倒让许瀚成记起了自己要找温鸣玉的缘由。等到两人坐进汽车里,他立即对温鸣玉报告:“我们已经追查到黄绍桐的去向了,不知您要怎么处置他?” 温鸣玉思索了片刻,竟道:“先不要抓住他,留他一条命。” “你们派人盯紧他,就算被他发现也没有关系。”温鸣玉眯了眯眼睛,那一刻的神情像是带着笑,但语调又是冰冷的:“就让他担惊受怕,又无路可逃,他要觉得自己是个疯子,那我倒不介意让他变得更疯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