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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小夫郎 第116节

    那天他在绣坊看到那条手帕,叶玉珍绣的蝶戏牡丹蝶尾长须总是弯翘一点,他认得那样的绣活,很熟悉,原本以为是叶玉珍把手帕卖到了织云绣坊,却没想到是她的双儿。

    沈玄青看他一眼,说:“听我夫郎说,我娘会做绣活能挣钱,应该过得不错,后来您去过一次,就常常吵嚷,渐渐就多病卧床。”

    这话说得很是平稳,连任何情绪都不带,只是描述出事实,而听在徐延荣耳中,却像是针扎在心上。

    见徐延荣久久不说话,沈玄青道一声告辞,便起身离开了。

    他今日过来就是想让徐延荣再不要去打听有关叶玉珍的任何事,不然一旦传出去,会坏了陆谷名声,这姓徐的也是拎不清,当年一个嫁了一个娶了,偏偏又跑去找陆谷娘,乡下一个妇人,跟他这个徐府的少爷比不了,一旦被人猜疑是不是和别的男人有染,名声就臭了,他倒好,十年前害得陆谷娘被怀疑,十年后又害陆谷被陆大祥和杜荷花骂是野种,当真是个克星。

    沈玄青烦徐延荣做事不地道不周全,面上虽克制了,但心里哪能有好话,好在今日解决了,便匆匆往家里赶,趁这几天太阳大,猪圈垒好后,明年抱回来几只小猪仔给陆谷养。

    他从镇口离开,越行越远。

    丰谷镇上行人依旧,连李家也不减“热闹”,送走前来诊脉的大夫,陆文在丫鬟的伺候下躺好,他脸色很不好看,攥紧被角思绪有些不宁。

    他那天三言两语激的罗红绸动怒,淌下泪水做出委屈状,本想等李鸣山回来后诉诉委屈,好让李鸣山更偏向于他,自打他俩都有身孕后,老太太时不时会让他过去吃饭听戏,与罗红绸见的次数多,那女人看他不顺眼,他心里也不爽利,明明他和李鸣山先遇到,便常常明争暗斗。

    哭泣和动怒生气都对胎儿不好,他要是哭了,李鸣山定然要安慰于他,至于罗红绸,气性那么大,说不定还不好保胎,哪知罗红绸实在恼火他那副柔弱哭泣的模样,盛怒之下将他推倒。

    见红时陆文慌得快丢了神,差点晕厥过去,要是保不住,他以后在李家拿什么立足,好在最后稳住了,并无小产迹象。

    他也是个厉害的,心道见红可不是小事,非得用这个把她罗红绸给拿捏住,他摔倒后听见家里乱糟糟有人喊快去请大夫,也有人喊快找少爷回来。

    谁知他胎像稳住了,却听到李鸣山病了的消息,病的还是那下三路的腌臜处,不止那处溃烂,在青楼流连多日不曾出窑姐儿的房门,身上还有了别的急症,实在是不堪。有身孕后他知道李鸣山又犯了去青楼寻欢作乐的老毛病,可他管不住,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想却出了这种事。

    李鸣山一出事,他本想找老太太撑腰也只得作罢了,李家心神都放在治李鸣山的病上,压根儿就没人怪罪罗红绸推倒他一事。

    旁人如何陆谷无从得知,他眼里只有自家人和家里各种活计,不干活怎么挣钱糊口呢,针线要做,兔子也要喂好,乖仔总是争风吃醋,他还得留神不让它欺负狗崽崽,忙得很。

    第二天一早,沈玄青就抓了两只肥兔子到老宅子那边宰杀好,半上午时,罗标果然来了。

    陆谷刚把洗好的鞋子靠在墙根下,晒两天就干了,听见一声嫂嫂,连忙转身看过去,让罗标进屋坐下,一边倒水一边喊后院垒猪圈的沈玄青。

    “嫂嫂,这是楼里师傅做的桂花糕,和外头卖的略有不同,我讨了些,给你们也尝尝。”罗标指着桌上那包糕点说道。

    陆谷很少主动和汉子说话闲聊,因不太熟悉,此时也只是点头,露出个拘束局促的浅笑:“你费心了。”

    后院沈玄青和沈尧青都过来了,见罗标又带了酒,沈尧青笑道:“今日正好,二青早上把兔子都杀好了,咱们过老家去歇一歇,晌午有酒喝有rou吃。”

    待他俩洗过手后没耽误,锁了院门就一同回了老宅子。

    切兔子rou时沈玄青进了厨房,他以前听人说过“拨霞供”这一文雅的名儿,做法倒是简单,不过是把兔rou切成薄片,用筷子夹了在锅中沸水摆涮熟透,蘸着碗中酱汁吃,酱汁或咸或辣,只凭各自口味去调。

    陆谷没听过,他进来后便执了刀,将兔rou片成薄片。

    “原是这样。”陆谷看几眼明白了,就拿了另一把菜刀切另一只兔子,两人一齐动手,切的还算快。

    马勺和泥炉很是方便,今日云多,太阳时而被挡住,没有昨天那么暖和,为防风把尘土吹进锅里,只好将泥炉提进堂屋。

    陆谷头一次这么吃兔rou,很是新奇,他坐在沈玄青旁边,按着沈玄青方才教他的,夹了一片兔rou在滚开的沸水中轻轻摆动,rou片切的薄,没一会儿就熟了。

    “倒和那什么暖锅子很像,都是片了生rou在里面煮。”卫兰香以前听沈顺福说过暖锅子,一直都记得,今日暖锅子没吃上,吃到这拨霞供,名儿还挺雅致,她满脸堆笑,同样觉得新奇。

    因有三个年轻汉子,沈玄青沈尧青又成天干活,饭量自然大,两只肥兔子吃完后,陆谷还到厨房切了半棵大菘菜和两根萝卜,那清汤是煮过兔子rou的,算作是rou汤,煮菜也还挺香。

    这一顿吃得新鲜又热乎,浑身暖洋洋,陆谷在厨房洗碗时都笑眯眯的,冬天吃rou最高兴了。

    第165章

    寒风呼啸,天阴沉沉的,冬日本就黑得早,农户人家为省灯油,晚饭吃得比之前早些。

    今天沈雁去洗碗了,陆谷进纪秋月房里抱着昭儿逗了一会儿,纪秋月奶水足,将孩子喂得很好,抱在怀里又沉了几分。

    他正抱着,不曾想昭儿rou乎乎的脸蛋忽然一变,很快,襁褓变得湿热,他手上衣袖上也弄湿了,连忙道:“尿了尿了。”

    冬天不比夏天方便,娃娃不能冻着,穿得自然要厚点,拉撒就没有那么方便,总一身一身换衣裳,幸好他们给备的小衣裳够多,不至于让孩子没得穿。

    “我来吧。”纪秋月早已习惯昭儿在怀里不是尿就是拉,接过孩子后她看一眼房门外,说道:“这天也不早了,风这么大,你和二弟还是趁早过去,等会儿天该黑了。”

    “嗯。”陆谷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手和衣袖,随后拿起放在床边的筒袖往手上一套,他刚才还在想是该过去了,今天风很大,天色也不好,夜里估计要下雪呢。

    沈玄青和沈尧青坐在堂屋编兔笼,无论老家还是新宅子那边,到处都是劈好的长竹篾,家里兔子越养越多,兔窝不够就得用上笼子,竹子上山砍又不要钱,多编几个没有坏处。

    卫兰香在编竹筐,他们家的田地也多了,插秧和收割时都得用竹筐挑,他们自己忙不过来就会雇人,可不得把竹筐多备一些。

    “天不早了,要不过去?”陆谷出来问道,纪秋月房里的窗子关着,他看向堂屋门外的天,已经擦黑了。

    “快过去吧。”卫兰香抬头说道,风这么大,虽说和新宅子离得不算远,可天越晚越冷呢。

    “知道了娘。”沈玄青放下手里编了一半的兔笼,拍拍手起身,就和陆谷一起走了。

    两人刚出院门,迎面而来一阵呼啸寒风,陆谷只觉脸被吹得有些泛疼,好在他俩脖子上都围了獾皮领子,风无法灌进去,不然还要冻一个哆嗦。

    因风大路上不好说话,一张嘴就吃进去许多冷风,他俩没有过多言语,脚步匆匆往新宅子走,刚开院门,零星几片雪花就落了下来。

    开门的时候,家里大小六只狗全围了上来,摇着尾巴往跟前凑,叫他俩都有点迈不开步子。

    回去吃饭前陆谷就已经喂过狗了,前几日沈玄青和沈尧青上山打了几只肥獾子,包括他在内,都不大喜欢吃獾子rou,正好家里狗多,冬天打猎少没太多rou给狗吃,这几天就把獾子rou和杂面馒头混着给它们开个荤,也能长长膘,膘肥体壮才好熬过寒冬不是。

    火盆里还有尚未熄灭的红色余烬,他俩拿了轻而干燥的草绒过来吹燃,这么冷的天,洗不了澡好歹泡泡脚再灌个汤婆子,夜里才好安歇。

    “鞋忘收了。”陆谷刚给陶罐里舀了两瓢水,想起下午忘记收的鞋子,白天的时候还有太阳,到下午后天才变了,他和沈玄青当时急着回家吃饭,就把这事忘了。

    “我去收。”沈玄青抱了捆柴扔在地上,说着就到前院墙角把两双棉鞋提回来。

    “还是湿的。”他把鞋子靠在过道墙边,一放下两只狗崽就摇着尾巴凑过去嗅闻。

    天冷衣裳都不好干,陆谷给陶罐添了足够的水,盖上盖子后说道:“过两天太阳出来再晒晒。”

    “嗯。”沈玄青点头应道。

    因他平时费鞋,陆谷又说:“你的鞋还有呢,不差那一双,前两天娘不是还给你新做了一双,够穿。”

    “我知道”沈玄青笑了下,他平时不大管衣物鞋子,既然说到这里,就问道:“那你呢,衣裳鞋子要不要做两身新的,我记得之前买的布好像还没用完?”

    陆谷坐在泥炉前烤手和被小儿尿打湿的一点痕迹,刚好他这身衣裳也穿了好几天,晚上脱了等天晴再洗,闻言眼睛微弯,说:“是没用完,可我鞋子衣裳都够穿,去年做的新冬衣,不用再做。”

    去年做的衣裳不过只穿了一个冬天,对乡下人来说和新的没什么两样,陆谷就更是了,他已经有四双棉鞋子能换着穿,里外的衣裳更是好几身,哪能再做新的,穿都穿不过来。

    既如此,沈玄青没有多言语,只要有穿得就好,他也拉了张小凳子坐下,边烤火边等水烧开。

    火光温暖,狗崽从他俩腿间挤到泥炉前来蹭热乎劲,乖仔就在一旁呜呜直叫,最近它一直这样小心眼,陆谷和沈玄青都没理会它,不然也太惯着了。

    乖仔向来是聪明的,见没人理它,也不故意叫唤争宠了,一只狗去滚堂屋里的竹编蹴鞠球玩,这是沈尧青新编的,之前那个蹴鞠球太旧,本来就不大结实,还被好几条狗都咬过,上次他们和沈雁在后院踢着玩给弄坏了。

    蹴鞠球咕噜咕噜滚到陆谷旁边,他拾起往远处一扔,乖仔和大白还有两只小狗崽全都跑过去追撵,因大白离得近,它先咬住了蹴鞠球上的彩绳叼起来,乖仔就不乐意了,咬住另一边的彩绳争抢。

    外面风势越大了,听着像什么东西在鬼哭狼嚎,趁着天还没彻底黑,沈玄青起身说:“我到后面看看去。”

    “嗯。”陆谷又给泥炉里添了两根细柴,大火烧旺些好尽快洗完脚上床去,省得腿脚冷。

    雪花被寒风吹得乱舞,今晚肯定很冷,沈玄青给禽畜窝里多少都添了稻草,给它们也捂捂暖,省得冻到了。

    等他回到堂屋,陆谷已经把油灯点好,昏黄烛光映出一点光亮,随着他推门进来灌进冷风,火苗闪了闪,陆谷连忙伸手挡住。

    盥漱完后他俩一起关好门窗,这才端上烛台进屋。被窝里的汤婆子已经放好了,一钻进去热乎乎的,就算有没捂热的地方,也不会显得冰凉难忍。

    陆谷躺下后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捂住了口鼻,一到夜里就冷的连吸气都很凉,如此才暖和些。

    睡在外面的沈玄青吹灭烛火,床上被子一鼓一动,他便钻了下去,待寻好合适的姿势后,这才在被窝里摸索到自己夫郎的手,捏着玩了一会儿。

    躺在一张床上实在是挨得近,让人忍不住更为亲近,陆谷笑眯眯的眉眼被黑暗挡住看不见,他其实很喜欢沈玄青轻轻亲几下他。然而温柔很快变成了另一种攻掠,有夜色遮覆,什么都看不见。

    ——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进了腊月,家里各种活比去年要多,不过相应的,挣的钱也更多了,一窝窝兔子长大,往青楼和吉兴镇杨显的酒馆里送了好几次,有时沈玄青闲了不是上山冬狩打猎,就是赶着骡车到镇上沿街叫卖兔子。

    青楼和酒馆食肆不同,只有去喝花酒的客人才会在里头吃饭,寻常人哪会进去,他们在街上卖兔子倒是不影响楼里的生意,因为就没多少顾忌。

    陆谷也时常做一些手帕和络子,有时绣坊收得多,有时候少些,但是不打紧,对他来说能挣几个铜板是几个,有时也会和沈玄青一起坐着骡车到镇上,沿街搭话卖一些出去,如今养了骡子,赶路不像以前那么费腿脚力气。

    一进腊月,五豆节和腊八一过,小半个月的时日都跑了,日子掐掐算算,离过年都十分近了,左右冬闲没事,村子里的人家多少都开始着手备办。

    早起卫兰香提了一篮子花生到三房家转了趟,回来时篮子里的东西就变成了红枣,他们家种了三亩花生,想做点枣泥糕总不能空手过去要。

    吃过饭后陆谷没有回新宅子那边,在厨房一个一个掏枣核,等会儿架锅煮熟,捣烂了才好做枣子糕吃。做枣子糕还是他昨天说的,说想吃了,今日自然得干一些活。

    “闻着可真香。”沈雁走进来边挽袖子边说,她捡了颗枣子吃,红枣香又甜软,很是不错。

    她和陆谷一起干活,还睁大了一双杏眼说:“谷子哥哥,你早上不在没听到,大青哥说,等明年开春,到三叔家挖两棵枣树苗种起来,栽到宅子那边,两三年后,咱们就不用问三叔讨要了,自己就有的吃。”

    陆谷一听就笑了,眼睛也更有神:“那敢情好,那边院子大,种上两棵好好浇养。”

    “可不是呢。”沈雁点着头应声,对家里东西越来越多她也很高兴,以后不用饿肚子了不是?

    因红枣绵软香甜,他俩一边掏枣核还一边吃,手上嘴里都没闲下,说起家里要种什么栽什么,两人都乐滋滋的。

    掏完枣核后沈雁擦火,陆谷往锅里添水,待枣子下了锅,沈雁坐在灶前添柴,他闲着无事,便从笼屉里拿了个馒头啃着吃。这是晌午吃饭时剩下的一个馒头,冷是冷了,但比别的馒头软和。

    “你没吃饱?”沈雁瞧见他又吃东西便好奇问道,离晌午吃饭没过去多久。

    陆谷腮帮子鼓着说不出话,但眉眼弯弯笑眯眯的,咽下去才说:“饱是饱了,可这一动弹就又想吃,许是近来天冷,总想多吃点儿,不然总觉得肚里不实在。”

    沈雁点点头,天一冷人就是想多吃,她有时也这样呢,吃饱了身上才热乎。

    腊月越往后,要做要买的东西都该提上日程了,村里去赶集的人同样变多,这是陆谷来到沈家第二个过年,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近来他胃口渐增,有时吃的和沈玄青差不了多少,甚至见天儿就想吃rou,吃不到时心里直发慌,还是沈玄青见他坐立不安询问,才知道他是想吃rou了。

    家里谁也没往别处想,陆谷自己也是,他只道自己是嘴馋,还有些不好意思,所幸家里养的鸡鸭兔子都多,杀几只无所谓,沈玄青还到邻村孟大岳那里买了十斤猪rou和一些骨头棒回来,由着他可劲吃。

    因天冷,家里顿顿吃rou也没见任何人说腻味,陆谷更是,为吃rou他都学聪明了,每天提前回老家自己上手做饭,不然有时候卫兰香只做素菜。

    眼瞅着还有十天就要过年,趁着这天日头好,陆谷把床褥拆了,洗完喊沈玄青和他一起在院里拧干。水哗啦啦往地上流,原本在他俩脚边转悠的狗崽的乖仔一下子惊得四窜逃开,两人便都笑了。

    喂禽畜和扫洒的事有沈玄青在这边,陆谷收拾一下就回老宅子去做饭,看他这几天爱吃rou,卫兰香咂摸过劲,正在厨房剁鸭子呢。

    “娘,我来吧。”陆谷挽袖子往里走,不曾想一过去就闻到鸭rou的水腥味道,按理说他早已闻惯了,这会儿却不知怎么,胃里忽然翻腾直犯恶心,压都压不下去。

    第166章

    在墙角干呕好一阵什么都没吐出来,跑出来后闻不到鸭rou的腥味,陆谷渐渐平复,他直起腰拍拍胸口,这种恶心劲泛上来当真是难受。

    卫兰香到底是过来人,在他跑出去后听见干呕的声音心觉不对,两手在围裙上擦着就往厨房外走。

    “谷子。”她神色犹豫,又看一眼墙角地上什么都没有,便问道:“你这是?”

    陆谷没有想太多,说:“没什么,就是鸭子闻着太腥了。”

    比起鸡rou,鸭子老在水里游,水腥气自然会比鸡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