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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那么无聊。”陈淮水坐在副驾,他穿着一件米白色西装,配着红色条纹的领带,外面是一件浅灰色的羽绒衣,他拿着蒋杰的打火机玩了好半天,然后,又放回原来的地方。 蒋杰问:“为什么?” “你猜。” 陈淮水的内心是忐忑的,他不知道透露他和祝富华的关系有什么后果,他觉得这是一件惊人的大事,因此,哪怕是蒋杰,也不足以让他完全信任。 蒋杰把烟头丢在了外面,他摇起车窗,皱了皱眉,说:“我怎么猜。”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就是我想一个人安静学习,家里不太方便。” “为什么不去丽水路住?” “那是我的婚房,”陈淮水想了想,说道,“怕住旧了。” 他认真的理由听得蒋杰发笑,蒋杰清了清喉咙,把住了方向盘,轿车再次起步,向祝富华家的方向驶去。 蒋杰说:“怕什么,说不定到你结婚的时候,能再换一套新的。” “你不明白,一点儿都不明白。” 陈淮水又开始玩蒋杰的BP机。 蒋杰说:“你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我当然弄不明白。” 至此,陈淮水甚至开始怀疑蒋杰是否真的愚钝,他转过头,盯着蒋杰看了好半天。 又问他:“你的学上得怎么样?除了学习之外……有没有遇到什么心仪的人?” “心仪的人,那可太多了,我都介绍不过来,”蒋杰又开始夸大其词,他说,“你就等着毕业喝我的喜酒吧。” 路上没有林荫,颜色单调的树的枝条在半空中伸展,投下网状的影子,陈淮水说:“前边就是,就到路口停。” “咱俩一起进去?” “不用了,”不等车停稳,陈淮水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他敲着车玻璃,说,“你在车里晒晒太阳,我马上带他出来。” 蒋杰的口哨精进了不少,陈淮水走了好一段路,还隐约听得到口哨声,他加快了步子,可是,还没走到巷口铺子那儿,就看见了祝富华。 祝富华冲他招手,靠近了,又冲他笑,说:“天暖和一点儿了。” “还是冷的。” “蒋杰呢?” “他开车,在外边路口等我们。” 一段路上的疾走,使得陈淮水气喘吁吁,他一碰面就把手覆在祝富华两边脸蛋上,问他:“过年好好吃饭了没?” “嗯。” “好好吃rou了没?” “吃了,”说着话,祝富华从衣袋里找东西,他翻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来,说,“吃糖,我给你带的糖,还有……” 一大把糖被塞进陈淮水的手里,祝富华又在自己另一边衣袋里翻找,掏出来的是炒榛子,他说:“我二姐从东北带回来的。” “谢谢。”对于这些心意,陈淮水从来不想推辞,他的衣袋被装得鼓囊囊了,祝富华站在他旁边笑。 祝富华说:“谢谢你托人照顾丰年,他给家里打电话了,说在那边生活得很好,我也跟我大姐说了,说你那么好,帮了我们丰年。” 他的手在空下去的衣袋里揣着,跟随陈淮水往大路上走,陈淮水说:“不用跟我客气,其实也没帮什么,不值得一提。” 陈淮水没有料想到祝富华会忽然牵手,他感觉自己的指头被冰冰凉凉的一只手掰开了,然后,小心翼翼抓了一下,还没有五秒钟。 陈淮水反客为主,不愿意将祝富华的手放开,他说:“不要怕,不用怕,没人会看见。” “别让蒋杰看见。”祝富华着急地嘱咐他,可是,他不敢将声音抬得太高。 陈淮水点了点头,说:“咱们到前边树那里就松开。” 风疾驰在冬与春的边界上,当时间过去了,才能真正体味时间的迅疾。 一九八九年过去了一百多天,天终于彻底变热了,祝富华的面点手艺能基本出师,他学会了做包子,做南北点心,做柏师傅最拿手的馒头,也学了怎样做加了黄油的面包。 陈淮水骑着自行车,祝富华坐在后座上,两个人穿过赤红色的夕阳,衣角轻轻飘动。北方的晴天很多很多,雨天倒是珍贵的,车轮扬起星星点点的尘土,有一些溅在祝富华的裤脚上,他把自己穿戴得干净整洁,还是留着不那么长的头发,买了一件很时髦的印花蓝色衬衣。 陈淮水把车子停在院子门口,祝富华敏捷地从车上跳下来,说:“我先回去了,我妈不在,说让我洗衣服。” “你早点儿睡觉。”陈淮水嘱咐他。 祝富华的一只手扶着车座,他与陈淮水面对面站着,看着他浸泡在夕阳光泽里的脸,应声:“我知道,再过四天我就休息,到时候来找你,你到时候骑摩托车带我。” “好。”陈淮水郑重地点头。 短暂分别时总有说不完的话,要回去了,祝富华说:“饿了就吃面包,我放在你包里了,我自己做的,可能没师父做的好吃。” 他已经转身了,已经迈开步子了,可刚走一步,陈淮水又贴上来拽手,见有人来,便将手松开。 那人没往这儿看,径直地走远了。 陈淮水的肩膀撞上祝富华的肩膀,他说:“晚上来找我睡。” “不行,我妈待会儿要回来的。” “好吧。” 天像是猛地暗了下去,明天是个晴天,不知道后天是不是也晴朗,陈淮水深吸一口气,看着祝富华离开,他把自行车往院子里搬,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