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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霍城以个人的名义,出资赞助了。并且又是拨人又是调动实验室,直接加大了科研的力度。 他的想法很简单,苏闻禹之前不是说,破掉的镜子,没办法恢复如初吗? 那他就证明给他看! 听上去很不可理喻,甚至说出去都会被人觉得神经质的地步,但没办法,现在的处境,已经逼得霍城只能直线去思考。 走一步算一步,老老实实满足苏闻禹的每一个要求,反驳他每一个“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再一点点解决掉路上的每一个阻碍。 什么手段,什么计划,对着这个人,统统都用不出来了——也根本舍不得用。 而就在这项研究已经卓有成果的时候,苏闻禹在燕城的画展,正式拉开了帷幕。 虽然不是个人展,但他这样一个年轻的画家,能够在如此盛大的集成展上占据一席之地,还拥有一片单独的展区,已经是极为少见的例外了。 当天,城东新文化馆来的人并不多,因为展览正式向全体大众投放要在两天以后,而今天的首日开放则是有针对群体的,门票限制十分严格。 会到场的基本都是圈里小有名头的收藏家和艺术工作者,与其说过来参观不如说是考察,这会儿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谈,声音压得很低,倒也不算太喧哗。 苏闻禹来得不晚,但有人比他更早。 霍城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色西装,衣领上简约的金丝胸针反射出钝光,和腕间昂贵的表盘交相辉映,从头到脚都透着矜贵。 “闻禹,这么早就过来了。” 男人原本正面无表情地板着脸,可一看到他出现,那张冷白的俊脸上立刻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欣喜之色,像是一抹晨光落在冰寒的雪峰,硬生生烘托出一丝暖意。 “你有去看过自己的展位吗?” 苏闻禹看了他一眼,“还没,正准备去。” 他神色淡然,心平气和,没有摆出任何抗拒的姿态,更难得的是,嘴角挂着的微笑比往常都要更柔和几分。 就算这丝淡淡的笑意,只是今天作品展出心情特别好导致的,却依然让霍城生出一点雀跃,胸口勃勃地跳动,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一丝来之不易的机会。 所以,他大着胆子,忍不住进了一步,甚至发出邀请:“那……我们一起去?” 苏闻禹脚步没停,轻轻地“嗯”了一声。 腿长在霍城身上,再怎么样,他也没有拦住人不让他跟着的道理。 于是,霍城面上的笑意情不自禁地加深了,各种希冀和期望都跟着浮上来,语气也愈发殷切:“你的展区就在B区中央的连角,刚好离这儿不远。” 说离得不远这一点不假,甚至可以说是没几步路,说话间的工夫就走到了。 还别说,这个所谓的特别展区,乍一看和别处没什么不同,可是细细一品就会发现,真的有些特别。 周围用来烘托气氛的小摆设不多,可每一件好像格外精致又恰到好处,透着点低调的奢华,和展出几幅画的主题完美地契合。作品之间的错落有致,又正好能够互相映衬,让这一角的风光也变得独到起来。 按照规矩,创作者在集成展上的位置和参展的作品数量,是由这次展览承办方的组委会决定的,一般无权更改。 但具体到每个展位的细节,却是可以想办法通融的。 苏闻禹无声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侧过头,恰好对上霍城的视线,和他藏在眼底深处的隐约期待,他不禁眉头一拧,心里莫名涌上一个猜测—— “这些……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霍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被当场指出,面上登时就闪过一点不自然,“我之前,是提出过一点建议。” 苏闻禹默了片刻。 这一回,居然没觉得太意外。 或者说,他对霍城精准地出现在这些场合,又亲力亲为地做这些以前从来不会去做的事,注意到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细枝末节,似乎逐渐开始习以为常。 这种苗头,其实并不太妙。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渐渐失控,而且,是以一种悄无声息又细水长流的方式。如果再这么下去,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说到底,苏闻禹并不是一个足够铁石心肠的人。 即便刻意不去想,霍城坚持了三年的默默帮扶,还是不可避免地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痕迹。 他微微抿唇,“谢谢,布置得挺不错的。”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好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苏闻禹抬头看了一眼,而后,眼睛立刻就亮了几分,说:“有人找我,先失陪了。” “好,你去忙吧。” 霍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然后,满足地弯了下嘴角。 过了很久,他才略带眷恋地收回目光,往旁边走了几步,重新把自己视线投向展区里苏闻禹的那些作品。 这些画,他在前阵子拿到之后就看了很多遍,印象最深的是中间那一幅。 画面是极端而割裂的,一部分透着旺盛的生命力,好像豁然开朗挣脱了什么束缚,另一部分又压抑得可怕,是死死绑缚着一切的藤蔓和战栗扭曲的脸庞,看上去颇有些触目惊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