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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尧挑了挑眉,心里忽然产生了某种猜测。 蒋衡是个很少生气的人,他的脾性就像风和日丽的海面,少有波澜,就算偶尔有点起伏也都是正面的,想见他真情实感地气一次,比流星雨还少见。 最近这段时间里,蒋律师稳坐钓鱼台,相处的尺度和节奏都由他一手把控,纪尧一边确信他余情未了,却一边也有点心里打鼓,好像摸不到他的脉门一样。 现在他难得终于有了点人味儿,于是纪尧心念一动,存心想试探他一下。 他给刘眠眠回了信息,婉拒了她的邀请,然后按灭了屏幕,像一个永远看不清场合的钢铁直男一样傻不愣登地说:“那不结婚,也可以做朋友。” 蒋衡:“……” 蒋律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点没有早上大老远跑来接人的热乎气,他抿着唇角,连余光也没分给纪尧一个,还把空的红豆牛奶杯从两人之间的杯扣里拿了出来,赌气一样地塞进了车载垃圾箱里。 纪尧忍不住地打量他,心说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蒋衡还有这么一面呢。 “生气了?”纪尧试探道。 蒋衡直接没理他。 纪尧小心地往他那边挪了挪,试探地看他的表情,但蒋衡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理他,皱了皱眉,把空调温度直接调成了冷风。 纪尧:“……” 还是暂时别惹他了,纪尧想,否则他都怕蒋衡把他搁在马路边,然后再叫辆车把他载回去。 这种高火气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家门口,蒋衡一路上都没跟纪尧说过一句话,到了地方也不吱声,干脆地把安全带一摘就要下车。 纪尧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去拉车门的手,冲他眨了眨眼睛。 “真生气了啊?”纪尧问。 蒋衡垂着眼,表情无波无澜地看着他。 纪尧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纪尧本来觉得,总归一切没发生就是万幸,他悬崖勒马,所以还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已经很好了。既然错误已经造成,那里面究竟有什么弯弯绕,都不是很重要。蒋衡已经表明了态度既往不咎,那就证明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没必要可丁可卯地拿出来解释一遍,否则实在像是逃避错误,给自己找理由狡辩一样。 但他也实在不想在蒋衡生日的这天让他不痛快,于是他舔了舔唇,在心里飞速打好了解释的腹稿。 “其实……她是个蕾丝边。”纪尧紧张地说:“她有固定的女朋友,已经在一起七年了,比我们时间还长。” 蒋衡眸光略动,脸色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握着车门的手微微松了松。 “我承认。”纪尧小声说:“其实三年前……她是我从校园网上招聘来的。” 第57章 “我相信你。” 在出柜之前的最后那段时间里,纪尧家的气氛一度达到了冰点。 纪尧住回家也没能打消纪父纪母的疑虑,他们就像是被害妄想症患者一样,一边怀疑纪尧是个同性恋,一边又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这种矛盾的情绪冲突催化了恐惧和愤怒,以至于纪尧只要关着门在房间里独自待过待过半小时,纪父纪母就一定要找机会开门进来看看。 纪父不允许他锁门,心情好的时候会找个理由送个水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干脆踹门进来看看他在干什么。 在纪尧身上“好孩子”的光环摇摇欲坠之后,纪父彻底对他失去了信任,只能变本加厉地把他的人生掌控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那时候纪父纪母热衷于给他安排相亲,最过分的一天从早到晚见了四个女孩子,纪尧自己都不知道他爸妈的人脉圈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单身适龄的女青年,好像无论一天见多少,第二天总是还有新的在等着他。 有那么一阵子,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商品,被纪父纪母端着到处展览,然后好跟各式各样的人谈论价钱。 那段时间的记忆机械而重复,具体的细节纪尧已经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那种窒息而沉重的感觉,就像是把他缓慢地按进一池水里,不会立刻就溺死,而是死于木然的无望。 从小到大,纪尧从没有离开过家里。为了“安稳”的人生,纪父给他挑了本硕博连读的路,这条路平顺坦荡,没有挫折,也没有交错崎岖的支线。 于是在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里,纪尧就在环境和人生经历的影响下养成了一条固定的思维逻辑。 对那时候的他来说,面前摆着的路只有两条,一是他跟蒋衡分手,乖乖地从此以后待在家里,顺从父母,拉长这个阵线,重新培养信任;二就是解决这件事,让他们彻底相信一切只是误会。 纪尧那时候是对跟蒋衡的亲密关系产生了动摇和恐慌,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分手,所以他下意识地选了第二种。 纪尧知道自己是个天生天养的Gay,无论是从心理还是生理角度都不会对异性有半分悸动,所以也没打算去祸害好人家的女孩。 可对于纪父纪母来说,想要在短时间内证明他的性取向,却好像只有这一条极端的路可以走。 于是纪尧在家辗转反侧失眠了整整三天,终于想出个“天才”办法。 ——他在校园论坛上匿名发了一条征集贴。 他帖子里写得含糊不清,但大意是想要征集校内的les情侣,准备“互渡难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