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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妩把干净的衣裳扔给阿瑾,随口说:“水云庵啊。” 阿瑾如遭雷击,张口结舌:“是……尼姑庵?” 花妩警惕地瞪着对方,告诫道:“不许叫我小尼姑,我才不是尼姑!” 阿瑾默然片刻,才道:“你们这里……是不是不许男人进来?” “当然啦,”花妩准备睡觉了,一边费力地扒拉外袄的扣子,一边道:“哪个男人敢进来哦?花大王打断他的腿!” 她手上一个用力,扣子就绷开了,飞出去打在阿瑾的额头上,又轻又有些疼,阿瑾伸手摸了摸,默默地没有说话。 舍房里只有一张床,花妩原是想同阿瑾一道睡,可是阿瑾死活不肯,宁愿和衣睡小榻,花妩吓唬她:“这么冷的天,夜里会冻死你的。” 阿瑾说:“我忍一忍就好了。” 她不肯,花妩也不能真冻死她,只好想个办法,把褥子和被子分开,一人一条,反正她们身量都小,各自裹着睡一晚也能将就。 第二天清早,天色刚蒙蒙亮,花妩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登时一个激灵,从床上一跃而起,把榻上熟睡的阿瑾弄醒了,满面焦灼地指着门外比划,阿瑾再傻也知道是什么情况,立即下榻,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被花妩推到了床底下。 花妩一把抱起褥子往床上跑,只是她人小,踩住了褥子一角,连人带被一齐滚在地上,和床底下的阿瑾看了个对眼,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屋门被推开了,传来师太婆婆疑惑的发问:“绒绒,怎么趴在地上?” 花妩连忙爬起来,道:“我不当心摔了。” “快起来,”师太婆婆顿了顿,又道:“怎么把褥子扯出来了?” 花妩扒拉了一下怀里的褥子,眨了眨眼,道:“我夜里太热了。” “热也不能扯掉褥子,当心受凉,快铺上去。” “哦。” 花妩乖乖地把褥子铺好,目送师太婆婆离去,连忙关上门,冲床底下道:“婆婆走了,快出来吧。” 寒冬腊月的,阿瑾衣裳单薄,也没穿鞋,这会儿冻得脸都发青了,花妩把自己的被子给她裹上,嘟囔道:“要你跟我一个床睡,你偏不肯,该的。” 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也跟着钻进被子里,两个人挤着,阿瑾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往后略略退开些,两人各自裹成一团,花妩乐了,道:“好像两个芝麻球。” 阿瑾也勾了勾唇角,眼中闪现几分笑意,花妩盯着她瞧,道:“你要不是被人打肿了脸,应当是好看的。” 阿瑾抿起唇,道:“你也好看。” “哼,”花妩扬起下巴,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了,娘亲也说我是最好看的。” 她说这话时一点也不谦虚,昂着头像只开屏的小孔雀,又骄傲又可爱,让人非但不讨厌,反而生出十分的喜欢。 花妩一边梳头发,一边扯打结的发绳,扯得头皮发痛,龇牙咧嘴,她夜里睡觉打滚,每天早上起来头发都成了鸡窝,梳头于她而言,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再一次扯断一小撮头发,花妩痛得眼眶泛红,眼泪直打转,恨恨地道:“我要去找小鱼儿借剪子来,都给绞了。” 阿瑾听了,便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花妩想了想,头发是娘亲留给她的,遂怏怏作罢,阿瑾从她手里接过木梳,道:“我来帮你。” 她显然是从没给人梳过头的,动作笨拙,却很轻,不会弄疼花妩,花妩夸她:“阿瑾,你真贤惠。” 阿瑾默然不语,给她梳了个歪歪扭扭的辫子,花妩抬头盯着她看,发现阿瑾的皮肤其实很白,只是因为脸上有青紫的伤处,所以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不好看。 花妩问她:“你脸上的伤是昨天那个人贩子打的吗?” 阿瑾摇摇头:“不是,是……” 花妩好奇追问:“是谁?” 阿瑾道:“是我的哥哥。” “哇!”花妩不敢置信:“你哥哥竟然打你!你打回去了么?” 阿瑾点头:“打了。” “打赢了?” “不知道,”阿瑾想了想,道:“不过我把他的一颗门牙打掉了。” 花妩大笑起来:“你的牙没掉,肯定是你赢了!” 阿瑾的眉眼微微弯起:“嗯。” 阿瑾在水云庵住了几日,花妩很喜欢她,两人一直形影不离,阿瑾会给她梳辫子,一开始还有些不熟练,后面梳得越来越好,阿瑾也很有学问,会教花妩写大字,那时候花妩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厉害的人了,除了娘亲以外。 娘亲去后,花妩很少与人这般亲密,师太婆婆虽然关照她,但是到底有些距离,唯有阿瑾,那些日子下来,花妩自然而然地对她生出十足的依恋,像一只雏鸟找到了依靠,她简直恨不得长在阿瑾身上。 某一日,阿瑾给她梳头,花妩冷不丁冒出一句:“娘亲。” 阿瑾:…… 她无语地望着花妩,半晌说不出话来,花妩大笑起来,张扬放肆,扑过去抱住她,两人齐齐倒在小榻上,花妩在她怀里拼命蹭,一迭声道:“娘,阿瑾,你好像我娘亲啊!” 阿瑾竭力争辩:“我不是……纵然我是,你也应当叫我一声jiejie。” 花妩趴在她身上,用快乐的小眼神看她,任性道:“我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