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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子 第46节

    “他要拉活人,可你给他送了个纸人啊!”

    “管它纸人还是活人,能当替身就行了呗,以前我都是这么送的,从没出过岔子!”

    说着话,冯栏盯住纸人继续掐诀,念诵超度亡魂的咒语,直到纸人撞上河堤,停在我们脚下,冯栏才心有不甘的住了口。

    推过纸人的树枝不吉利,冯栏用完就顺手扔了,此时他四下乱瞟,对我说:“再给我找根长树枝去,把纸人推回去!”

    “这又不是拔河,推来推去的有用么?”

    “试试看吧!要不你就下水把纸人送过去。”

    那还是找树枝比较靠谱,我一下水,刘哑巴肯定乐了!

    树林里撇一根长枝,递给冯栏,他又别出心裁的要我把纸人弄上来,不要草席送了,直接把纸人扔进河里,看它沉不沉!

    我说:“你这不是糊弄鬼呢?一个纸扎人,还穿着布衣服,沾了水不沉才有鬼了!”

    朱瞎子赶忙点头,深表认同。

    冯栏却说:“沉不沉这条河里都有鬼,我是想看看刘哑巴到底是什么态度,如果这次还不沉,就说明他确实不要纸人替身,咱再想其他办法!”

    没办法,我只能趴在河堤上捞纸人。

    前面说了,河堤与河面有一米多高的落差,我趴下身子也够不着,只能让冯栏和朱瞎子在后面抓住我的两条腿,我竭力向前探。

    就在我刚要抓住纸人衣服的时候,在莲花河灯的所放出的淡黄色烛光的照耀下,我看到水中漂着一团好似水草的东西,张牙舞爪的在水中摇曳着,我让冯栏把树枝递给我,伸进水中一挑,树枝上缠着一团湿漉漉的长头发。

    我愣了片刻,猛然间想起我师父说过的一个事,无比惊恐的爬了起来,冯栏和朱瞎子被我吓一跳,赶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你们看你们看,水里有头发。”伸手指河才发现树枝还在手中,我赶忙扔了,冯栏也看到缠在枝头的长发,不由得皱起眉头,表情凝重。

    朱瞎子则问:“头发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鬼!”

    头发确实不是鬼,但头发下面有鬼!

    原先我师父认识一个黄河边捞死人的,听那人说,他们这行有三不捞的规矩,一是雷雨天不出船,因为黄河里有许多无比恐怖的东西,有些雷雨天就是老天爷要劈它们,这时候出船容易遭雷劈,二是事不过三,一具尸体三次捞不起来,绝不捞第四次,否则会出大事,三是看到水面只有头发漂着时,千万不能靠近,因为尸体在下面站着呢。

    淹死的人身体里泡出胀气就会浮上水面,男女身体结构不同,一般是男俯女仰,即男的趴着漂,女的躺着漂,要是颠倒过来,就说明这尸体邪乎,得敬四炷香,得到尸体首肯才能打捞,要是看不到尸体,只有一团头发漂在水面,说明尸体在水下直立,而尸体在水下直立,要么是纯正的水鬼,被阴气拴着脚,漂不起来,要么就是有冤要伸,不甘心就此死去,谁把他们捞上来,就会被他们缠上。

    我看到草席下漂着一团头发,足以说明,草席下藏着一具尸体,是它把纸人推回来的。

    朱瞎子觉得我大惊小怪,我正要给他解释头发代表了什么,就看举着一根蜡烛,蹲在河边凝神观察的冯栏,突然向河中跌去。

    那一声饱含惊恐的卧草还没喊完,便被落水的扑通声掩盖。

    事出突然,我和朱瞎子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赶忙冲到河边,水面上已经看不到冯栏的踪迹了,水下则剧烈翻涌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拖着冯栏向河中心冲去,而那纸人已经散架。

    朱瞎子急得大喊:“咋回事呀?这是咋回事呀?冯师傅你快上来呀!”

    别说河里有脏东西,即便啥也没有冯栏也上不来,而我虽然会游泳,可正如骂朱瞎子的女孩所说,救溺水之人必须得掌握专业方式,为了救人把自己搭进去的新闻,屡见不鲜了。

    所以我也不太敢下去救冯栏,跟着朱瞎子着急忙慌的喊了几句,又捡根棍让冯栏抓,做了许多徒劳无功的举动,就看河中的翻涌越来越小,似乎是冯栏的挣扎越来越弱。

    冯栏被我鼓动来,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淹死,此时便不顾三七二十一了,跑到香案前拿了罗盘,狠狠一咬牙向河边冲去,朝着河中快要消失的涟漪,纵身一跃。

    人在空中,还听到朱瞎子喊了句什么,没等听清便落入水里。

    河水阴凉,即便是夏天,我依然感到刺骨的寒冷,几乎要在刹那间将我手脚冻僵,所幸的是,这一跃正好落在冯栏头顶,而深更半夜,河水又浑浊,我在水下目不能视,只是感到身下有什么东西,胡乱摸几下,便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溺水的人在氧气耗尽时会失去理智,无论抓住什么东西都不会撒手,而是拼命往下压,好让自己浮上去呼吸,我被一只手攥住裤腿,随即就有另一只手揪着我的衣服往上爬了,但我不能让他如愿,我也抓着他往水下拖,想等他憋晕再向岸边游,否则我俩都得死在水里。

    第九十八章 水鬼10

    冯栏对我连踢带打,想要挣脱我的手,而就在这时,又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腕。

    即便在冰冷的河水中,那只手依然传来清晰的阴凉感。

    我脑中一懵,心里冒出两个字:水鬼。

    这一下我顾不上冯栏了,反而和他比赛似的拼命按着对方想要浮上去,但我有个拖后腿的,很快就察觉到肺里的氧气不够用了。

    那一刹那,我无比惊恐的意识到,我恐怕要死在这里,接刘哑巴的班了。

    胸腔已经传来万分痛苦的窒息感,那种无法呼吸,腹部狠狠收缩想要挤出最后一丝氧气的感觉,让我全身紧紧的绷着,只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拼尽全力托了冯栏一把,随后等待死亡降临,冯栏能否活着上岸就看他的造化了,上不去最好,我先死,他再接我的班!

    我感到自己的意识快要消失时,心里突然平静了许多,这时候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让我特别留恋的人和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肯定没多久,否则我早死了。

    抓着我脚腕的手不知何时松开,有人揪住衣服将我拉到水面,是冯栏,他一只手抓着我,一只手抓着香案一角,河堤上的朱瞎子全身只剩一条内裤,上衣和裤子拧成绳,绑着桌腿甩进河里。

    朱瞎子将我们拉到岸边,冯栏先推我上去,随后他也有惊无险的回到陆地。

    朱瞎子忙不迭问我俩有没有事,我坐在地上猛喘气,没回答,冯栏则瘫成一坨,不停干呕。

    我俩都活着,朱瞎子便不啰嗦了,给冯栏拍打后背,还没等我俩缓过来,朱瞎子又惊叫道:“快看,你们快看,是我弟弟!”

    顺着朱瞎子的手指看去,河面上飘着一具男尸,脸朝下,只露出半个后背,宽松的上衣泡在水里看起来鼓囊囊的。

    不知道朱瞎子如何断定这具男尸是刘哑巴,他喊出一句便失声痛哭,对着浮尸哭喊道:“川啊,哥对不起你,哥早该管你的,实在是家里困难,拿不出钱请人捞你,你过来,哥带你回家。”

    刘哑巴飘在七八米之外,朱瞎子又将香案扔下河,却甩不到刘哑巴身边,他招手哭诉:“来,你过来。”

    冯栏挣扎爬起,两腿发颤走到朱瞎子身边,将他胳膊按下,随后深吸口气,掐个手诀,嘴皮子哆嗦着念诵咒语,不知他捣鼓了什么,飘在水面的刘哑巴突然翻了个身,变成脸向上,随后缓缓沉入河中,任凭朱瞎子哭天喊地,也没再上来。

    念完咒,冯栏身子一晃险些摔倒,他扶着朱瞎子有气无力道:“回去,先回去再说!”

    黑乎乎的看不清道,朱瞎子用他的独眼给我们带路,一路上哭哭啼啼,还只穿着一条内裤,好像被我俩拖到树林里糟蹋了似的!

    朱瞎子的老伴没有睡,见我们回来,煮了一锅热汤面。

    冯栏呕水时咳坏了嗓子,只喝了半碗汤,肚里有点热气便恢复些力气,他嘶声说道:“先休息吧,明天再说,我没劲说话了。”

    深更半夜回不了宾馆,我们就在朱瞎子家住下,冯栏脱了湿乎乎的衣服,澡都没洗,一头栽在床上,没多久就发出呼噜声,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无比后怕的念头:草他吗的,差点死喽……

    翌日起床已是日上三竿,朱瞎子在院里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见我出来也没吭声,没一阵冯栏也起来了,他喉咙疼得说不出话,连比带划的要了纸笔,跟我们写字交流。

    冯栏:昨天咱们下水的位置,找人打捞一下,河底可能有东西。

    我问:“啥东西?”

    冯栏:大王八。

    我吓一跳:“昨晚你看到了?活的死的?”

    冯栏:梦见的,一只长满獠牙的活王八,差点把我吃了。

    我深感无语,我他吗还梦见菲菲给我做人工呼吸了呢!

    见我们都不信,冯栏也不解释,只是写下一句:我真梦见了,一只黑不溜秋,满嘴尖牙的大王八趴在水底,旁边跪着十几个人给它磕头,我觉得这个梦跟那条河有关,再休息一天吧,等我嗓子好了再说。

    中午黑车师傅过来,我们穿着满身腥臭味的脏衣服去了宾馆,冯栏洗个澡,继续呼呼大睡,转过天,他终于能勉强发点声音了,对黑车师傅依然是那句话:“找人去河里捞一捞,可能有大王八。”

    黑车师傅听我说了冯栏的梦,他倒是愿意听吩咐,却也有为难之处:“我带两个朋友也干不了这么专业的活儿,要不我带你找村长商量?你就说河里有妖怪,以后会吃游客,为了把果乐园办起来,村长啥都能答应!”

    冯栏指着自己的喉咙,表示他失去了商量的能力,只好由我跟黑车师傅回去,又带上朱瞎子去村委会。

    没费太多口舌,村里人都知道那条河有问题,也不止一次请法师解决,如今有个法师出主意,村长愿意一试,而果乐园是村里与一位老板合营的,村长危言耸听一番,那老板赶忙请了几个工人过来。

    老王八的事,我没有参与,因为我的网恋失恋了。

    冯栏没有送走刘哑巴,我怕菲菲多想,想打电话给她宽宽心,可她的电话却成了空号,我向冯栏要到菲菲的住址,费了好大劲找到地方,正赶上房东领人看房,这才得知菲菲溜了。

    尔后几天我泡在网吧里给菲菲留言,直到冯栏打电话说,河里捞出一只驮着碑的石头王八,王八下面还压着十几具泡发了的尸体。

    我赶回村里,石头王八已经被拖走了,听冯栏说,就是一个驮碑赑屃的石像,赑屃是龙之九子之一,擅长负重,许多古建筑中都有这种石像,而河里捞上来的那个,碑文是用篆书刻的《龙王品》,是道教求风调雨顺经文《太上元始天尊说大雨龙王经》的一段,有镇压水患的作用。

    但这一尊驮碑赑屃,并不是村里人放进河中的。

    于是听过密云水库传闻的人,都认为这是当年沉入水库的八尊王八之一,被大水冲到他们村的河里。

    第九十九章 童子命1

    不是传说中坦克的大小,而是一米见方,两米多高,但也有两千来斤了,所以冯栏问他们:“多大的水能把这玩意冲下来?真发这么大的洪水,你们村早没了吧?”

    村里人问:“那这王八是怎么来的?反正我们没放过!”

    当时旁边有警察,冯栏没回答。

    后来我问他,他说:“它自己游过来的!”

    “你没开玩笑?”

    “没有,但我说的游不是四条腿划水的游,而是这尊赑屃有灵,知道这条河常年收人命,主动过来镇河了,所以自从水库修好,淹死在河中的人就少了许多,也因为它压着,河里的鬼即便害死人也无法离开,更别说我送去的纸人替身了,这些年他们被压在河底,十分痛苦,那天夜里把我拉下去,就是告诉我河里有大王八,希望我能把王八弄走!”

    这种神话般的解释让我将信将疑,而且听他的意思……

    “所以你被拉下去也没有危险呗,人家让你看完王八,还会把你送上去呗,你就是不想领我的救命之恩呗。”

    冯栏道:“他们只是让我下去看一看水里的大王八,不会管我看完之后怎么上去,而且这一趟得罪了龙王爷,我以后还得遇到水火灾劫呢,要不是你非要帮菲菲,我也不会差点淹死,结果菲菲还跑了,你还想让我领情?!”

    我觉得菲菲是为了赖掉剩下的一万五才消失的,冯栏则认为是我长得太丑,把菲菲吓跑了。

    我无话可说,说多了都是眼泪。

    火车到站,我俩各回各家。

    两天后,冯栏有事去外地,在家里的法堂中布了个护身的朝真拜斗阵,特意将家门钥匙给我,让我帮他照看蜡烛。

    冯栏没有留车钥匙,但我自己翻出来了。

    前面说了戴桃给我介绍的女朋友,土豆姑娘,这外号是我一时口误给她起的,最开始戴桃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婉拒了,她也没说什么,却在一次约我们吃饭时,不由分说领着土豆姑娘来了。

    前面不让戴桃介绍是我想等事业有了一定的基础,能给女孩最基本的保障之后再谈恋爱,可戴桃已经把女孩领到我面前,我再矫情就没意思了,何况土豆那漂亮的脸蛋和文静的气质也让我颇为心动,忍不住想给她留个好印象。

    戴桃介绍说:“吴鬼,这是闺蜜的表妹,马琳淑。”

    我脑子短路,自以为幽默的来了一句:“马铃薯你好,我是西葫芦。”

    冯栏一口茶水喷出去,场面非常尴尬。

    幸亏土豆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姑娘,没跟我计较,只是后来相处时,一直让我把她的名字反过来叫,淑琳。

    那一次见面之后,戴桃问我对淑琳感觉如何,我说挺好的,她说淑琳对我的印象也不错,让我俩试着处一处,而之后的三个月里,淑琳对我的态度很古怪。

    有一个词叫三不原则,是说那些不负责任,玩弄女性的男人,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诺,淑琳对我也是这样,但我觉得她连玩我的心思都没有,她除了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诺,还十分不热情,我约她看电影她就全神贯注的看电影,我约她吃饭她就专心致志的吃,连跟我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冯栏也是发现她对我不冷不热,才帮我发展菲菲,而菲菲不辞而别后,冯栏又觉得还是淑琳好,起码不会利用完就踹了我们,他劝我好好跟淑琳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