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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这个买卖也是没办法,家里面传的,我妈嫁给我爹后就一直吃素,每年都去拜佛,给佛爷添香油。我媳妇也是,从嫁给我开始就提醒吊胆的,每生个孩子就要扒拉着看一遍,看是全乎的才敢松一口气。” 杨久听了是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不想着换一个买卖?” “家传的嘛。” “家传的也可以改啊,没听说打铁的老子一定要打铁的儿子,杀猪匠家还能出秀才呢。” 张大耳朵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执着地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杨久两道弯弯的眉毛皱了起来,张大耳朵走南闯北的,最会看人眼色,连忙改口,“对对对,姑奶奶你说得对,改改改,我绝对不让孩子再做这个行当的买卖,说实话,买人卖人的时候心里也不好受,我干这个也有二三十年了,妻离子散的看了不老少,总觉得自己心肠硬,其实哦,那场面压根就不敢看。” 看一眼,他就怕自己手指头上松松,赚不到几个钱了。 他说着说着,一开始只是为了敷衍杨久,后来心里面真的琢磨起来了,真的要让儿孙一直当人伢子? “说说你进草原的事儿。”别人根深蒂固的想法,她改变不了,杨久不执着。 张大耳朵嘴巴里苦,哭丧着脸说:“姑奶奶诶,我对天发誓,我真没有深入草原,就是、就是……” 旁边,应铖儒雅的浅笑,“巴魁统领知道吧,他可没有我们好说话。” 张大耳朵当下两条腿打战,王爷有罗刹恶鬼的凶名的话,那他手底下的巴魁就是拿人的小鬼,难缠的很。 他恨不得给杨久跪下了,“我说实话,说实话,去旁的地方收货……” 见杨久不喜欢这说法,他抬起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改口说: “我是正经的牙人,官府里挂了号的,不干拐卖虏人这些缺德冒烟的事儿,做那玩意儿的应该千刀万剐下地狱,我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 说完,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这用的是真力气,脸颊上瞬间就杠了起来,“我就图个不想花钱从人爷娘亲戚手里花钱买,想着草原上捡漏,花很少的钱就能够从那些小部落里买到人,有时候甚至不花钱,给点东西就成。草原上小的部落比咱们过的还要苦。我图便宜,就、就……” 没说完,他就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杨久听着都觉得疼,“你别光顾着打自己,带路啊,我要见那个杨九郎。” “那就是王八蛋胡说的,哪里会是杨九郎,没的玷污了公子的名声。”张大耳朵顶着一张花脸说。 “你就是这么把他从草原上带出来的?” 张大耳朵边带路边说,“我看是个汉家子,就给收了,没成想他一直念叨什么杨九郎。” 他有段时间没在幽州城了,进了城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杨九郎撞了王府里的杨九郎,把人扔出去已经来不及,只能够硬着头皮藏着,没成想自己的连襟和杀鸡的起了冲突。这不,拔出萝卜带出泥,竟然牵扯到了自己……还不如一把药把人药死算了,扔到荒郊野外谁知道。 张大耳朵眼睛里的阴狠杨久恰好看见了,她心里面突突两下,怕怕的呢,要不是身边带着人,还真不敢和这种老江湖打交道。 地方到了,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张大耳朵领着人去了自家后门,打开门就是个类似于仓库的大通铺,里面零零散散的有十三四个人或站或躺,看起来都换过衣服,没有很脏,但空气里的味道着实不怎么好闻。年龄都不是很大,十岁上下的样子,男孩儿女孩儿都有,精神面貌有些怯弱,好在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杨久嘲讽地勾勾嘴角,张大耳朵总要保证“商品”的完整度。 “躺着的那个就是,接手没多久他就开始不舒服,怕冷怕热的,早知道……”张大耳朵非常后悔做了这笔赔本的买卖,就不应该看着长得漂亮就动了心思。 张大耳朵非常殷勤地冲过去,粗鲁地按着“杨九郎”的肩膀把人扒拉过来,赔着笑脸说:“他给姑奶奶提鞋都不配的。” 杨久看到人,下意识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紧接着震惊、恐惧如排山倒海而来,随后她几乎是哆嗦地对应铖说:“立刻派人封锁这里,审他,究竟卖出去多少人,那些人身在何处,最近的动向。” 应铖不解,“公子这是?” “快!”杨久差点抑制不住喉咙里的尖叫,“快去做,人命关天的事情,幽州城不然完了。”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天花。” 别人还在茫然,杨久已经开始飞快地吩咐着,“看样子刚刚出疹,正是发病期最严重的时候,我们进入这个房间就有可能被传染。我不知道他的是大天花还是小天花,妈的,我就不是医生,我就是个好奇看了‘慎入’的家伙。冷静冷静,应铖,你想办法,通过不接触的形式立刻通知人来封锁这块地方,所有人员控制起来,还有我之前说的,一并做。找来宋大夫,全城有名的大夫汇聚起来,还要大量的石灰,醋…… ” 煮醋根本就没有用,但上学那会儿一有流感在学校里爆发,老师就喜欢拿着酒精灯煮醋,杨久迷信了,宁愿相信它真的有效果。 “就先这么说,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更多的想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