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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观逸略微怔愣。自渊政将军被囚于寒韶寺以来,便由他负责将军的饮食。然而前不久,先帝崩逝,宫中竟传了口谕—— 让永乐公主入寒韶寺,与渊政将军成婚。 先帝孝期,让公主在佛门清净地成婚......不知是折辱了天家公主还是侮辱了神明。 公主自然是不情愿的,这事儿任谁看来都是荒唐至极的。观逸在心里喟叹一声,再点点头,旋即转身走在前边为公主带路。 冷风簌簌,檐角的积雪未消,天上又开始飘起雪花。 温若拢紧身上的斗篷,咬着唇垂下眼眸。她的小屋离渊政将军所住的院落只隔着一廊,可她挪着脚步走得缓慢,好一会儿才走到。 然而才迈入小院,她便颤着鸦睫打了个哆嗦。不知怎地,她觉得这里较别处更寒。 “公主莫慌,将军他已沉睡数月,近日并无转醒的迹象。”观逸推开屋门,欲将手中的木托交给温若,可见她秀眉紧蹙、一脸畏惧的模样,到底有些不忍心。 他朝后望了望,见侍卫们并未跟过来,便压低声音道:“请公主在此稍候片刻,小僧伺候将军用完参汤再送公主回屋。” 温若眼圈渐红,轻轻应了声好。 自父皇突发心疾而逝,这半月来,她经历了十六年来从未想过的事。太后一贯不喜她与母妃,皇兄登基后,太后借钦天监所言,让母妃前往奚岫峰为父皇诵经三年。 母妃的性子一向柔顺,自然不敢有半分忤逆。母妃希望能解了太后心底的怨气,让太后不再迁怒为难她。 然而在母妃离宫的第二日,太后的赐婚懿旨便到了沁兰殿......随后她便被送到了这里。 在父皇的孝期让她成婚,没有诏书,也不用行大婚之礼。太后此举,不过是为了轻贱她以舒心中愤懑之气。 屋内细微的声响传来,温若不敢进去,只徐徐走到窗牖边,朝里头望了望。躺在榻上的人,便是她的夫君—— 渊政将军,谢屹辞。 几日来温若夜夜被梦魇所困,故而实在不敢踏进这间屋子。她思索着渊政将军会是何等吓人的面貌。 赤面獠牙?獐头鼠目? 这时,观逸端着空碗起身朝外走。没了他的遮挡,温若瞬时看清了塌上之人的样貌...... 他的肤色如雪,薄唇紧抿着。即便是合着眼,五官轮廓依旧出尘得世无其二。 与她曾经见过的武将全然不同,他反倒更像是端正清俊的文臣。可与文臣相比,又多了几分凛冽。不知怎地,温若忽然想起了话本上描绘的九天谪仙。 温若的脊背僵了僵,眼眸中浮起深深的诧异。 不论是早年听闻他在疆场上狠厉御敌的事迹,亦或是他在自己的及冠宴上癫狂斩杀数十位朝臣的疯戾行径,都难以与眼前的这副容貌联想到一起。 “公主,小僧送您回屋。” 温若转眸,眼底的怔然未褪。在离开前,她又朝里望了眼,正巧瞥见他冷白修长的指,心跳随即加快。 这手,与她梦中所见的别无二致。 脖子好似被扎了下,她赶紧抬脚逃一般地离开。 ——人不可貌相,她才不会被这副好皮囊给骗了。 而在温若走后,未过几息,那静置着的蜷长冷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 坐在寒凉的屋子里,温若抱着汤婆子发呆。 这间简屋本就是临时收拾出来的,连个暖炉都没有。好在观逸小师父给她寻了个汤婆子,叫她不至于被冻得生病。 不知不觉便到了晚膳时分,直到观逸端了碗元宵进来,温若才想起今日已是元宵。 “小师父,我的婢女......” “公主放心,那位姑娘被安置在外院,再过两日便可入内院照顾您了。” 温若舒了口气。她不明白太后嘱咐侍卫将祁芳拦在院外,说是待新婚五日后方可入内院侍候的用意是什么。 祁芳自幼跟着她,且有一身好武艺。若祁芳在的话,她也不至于如此恐惧。 五日......为何是五日呢? 她想不明白,只希望剩下的两日早些过去。 看着桌上一道道素净的菜肴和碗里白白圆圆的元宵,温若心中郁涩万分。 她生于元宵,父皇说她降生在喜庆团圆的日子,这一生必将喜乐无忧。故而赐了“永乐”二字作为她的封号。 罢了,如今想这些做什么呢。 她没什么胃口,只用了一些便放下银箸,走到榻边合衣躺下。不多时,温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愈来愈昏沉。 这几日她睡得不好,却十分警觉。 不对劲。 她很不对劲。 温若摸了摸额头,发现并不烫。而陌生又难受的滋味席卷全身,似是翻涌的浪潮,快要将她整个人吞没。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神志逐渐涣散。 这绝非只是单纯受寒,如此急促的昏坠之感......她怕是被人算计了。 不多时,外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近,仿佛印证了她的猜想。 来人压低了声音交谈着—— “嘿嘿,你快点啊!” “你猴急什么?人又不会跑!” 令人恶寒的坏笑中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温若不再犹豫,伸手掏出压在枕下的匕首,将衣袖往上推了推,然后朝胳膊划去...... “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