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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黑 第155节

    不过那些人情是否还上了,她自己也说不清,因为实在欠了太多。

    当时她还不禁自问,那一次次的求助,她每次都很顺口,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这一套又是跟谁学的呢?

    如今再一看蒋从芸,呵,终于知道师承何处了。

    可电话那头,蒋从芸听到周珩的笑声,却又是另外一番理解,当即来了脾气:“你笑什么,现在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吗?你不愿帮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去找许景烨!”

    周珩笑着摇了摇头,再开口时,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为什么廖启明会不好意思跟许长寻开口,不如让我猜猜看?”

    一听这话,蒋从芸又顿时安静了。

    而她越安静,就越意味着心虚。

    周珩好整以暇的拿起一片吐司,咬了口,说:“我知道的,大概有这么两件事。第一,许景昕住院期间遭人下毒,险些丧命。这事儿虽然不是廖启明干的,但下手的护士却和廖云川有一腿。要说廖云川不知情呢,傻子都不会信。第二,许景枫生前一直在找廖云川拿药,廖云川明知道许景枫在吸毒,知道那些精神类药物很危险,决不能和毒品混用,可他还是给他开了药。虽说许景枫是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将药物和毒品混用,是一种自杀行为,按照法律来说廖启明也不构成杀人罪,可是这笔账许家一定是记着的。所以,如今廖云川出了事,廖启明自然没那个脸找许长寻。”

    话音落地,周珩又到了杯温水,喝了两口,遂笑着等蒋从芸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蒋从芸终于找回语言,讷讷道:“可这些事又没有证据,也许另有内情呢,也许廖云川真的是被蒙在鼓里呢?”

    周珩没跟蒋从芸争辩这一点,话锋一转,只说:“至于你第一个想到了许景烨,我猜除了我和他会为‘周珩’赴汤蹈火之外,也是因为廖云川曾经沾过的事,并没有伤害到他。反而是,廖云川害过许景枫和许景昕,也算是间接帮了许景烨。”

    说这话时,周珩原本还是漫不经心的,然而思路跟着走到这里,她脑海中也跟着冒出一个疑问,一个她早该意识到,却一直忽略的问题。

    ——在许家儿子遭人暗害的布局里,廖家父子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林明娇找护士给许景昕下毒,是因为那时候她站队许景烨。

    而林明娇和于真里应外合,是因为她和许景枫的恩怨。

    可这两件事,若是没有廖云川的助力,林明娇是绝对办不成的。

    这就奇怪了,若说林明娇是被于真撺掇了,那么廖云川又是为了什么?

    廖云川过去不是和许景枫交好的么?

    思路到这里,周珩又很快想到高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于真不止撺掇了林明娇,也在廖云川身上下了功夫。

    比如,于真刻意隐瞒许景枫还在吸毒的事。毕竟每次去取药的人是她。

    只是刚想到这,她就将这种可能性推翻了。

    不,许景昕被下毒一事,于真可是半点没沾的。

    那么就剩下另外一种可能——廖启明父子有鬼。

    难道,他们也被收买了?

    嗯……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这条思路似乎也比较靠谱,毕竟廖云川父子一向是许家父子的家庭医生,当然也包括霍家。

    而无论是许家还是霍家,都是梁峰和程崎针对的目标。

    只是这样的猜测,周珩是不可能对蒋从芸点破的,于是就在蒋从芸又念叨了一通之后,不紧不慢的将她打断了,并找到另外一个切入口:“我知道你这么为廖启明,无非也是看在他对你用心的份上,你也不好表现得太冷漠。可是话说回来,你就真那么肯定,廖启明对你是一心一意么?”

    蒋从芸怎么都没想到周珩会拐到这上面来。

    “你什么意思?”

    就听周珩说:“林明娇先是联合廖家父子毒害许景昕,后来又间接害死了许景枫。你就不觉得奇怪么,怎么两件事都有林明娇?怎么廖启明胆子这么大,敢帮着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对付许家,他是活腻了,不知道谁是爸爸,还是说……他是鬼迷心窍呢?”

    这话一落地,蒋从芸那里彻底沉默了。

    第102章 26

    chapter 26

    周珩的话一落地, 蒋从芸彻底沉默了。

    是啊,廖启明父子为什么要帮林明娇呢?

    总不会是他们和许家父子有仇吧?要是有,就以家庭医生的身份, 有一万次的机会可以报仇。

    那要是无愁无怨,又为什么和林明娇里应外合、沆瀣一气?

    要说廖启明父子是为了利益,那许家可以给的更多, 林明娇无权无势,时至今日得到的一切也都是许家给的。

    许家既然能给她, 就能拿回去,这一点廖启明一定很清楚, 也不至于傻到投她这一股。

    自然,蒋从芸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梁峰和程崎插了一脚, 就因为看事情的视野受限, 所能联系的思路也就窄了,她怎么想, 都想不通不正当男女关系之外的其他可能。

    半晌, 蒋从芸终于开口了, 却仍是垂死挣扎:“他的性格一向谨慎、沉稳, 而且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是为了情爱赴汤蹈火的愣头青了。就算他们有一腿,他也犯不上为了那个女人牺牲这么大……这些事要是被许家知道了, 他俩就得一起完蛋, 那他过去这些年累积的一切就都付诸东流了!”

    言下之意就是,为了林明娇不值得。

    周珩轻笑了声,说:“那我给你一个理由——未来。”

    “什么未来?”蒋从芸一顿。

    周珩慢悠悠道:“廖启明是慈心医院的院长, 将来这个位子会传给廖云川, 但他们父子做到最大, 也就到这里了。慈心医院背后的金主可不是廖家。说穿了,他们父子就是两条狗,主人高兴了给口吃的,不高兴了一脚踢出去,那就是打落谷底。”

    蒋从芸跟着说:“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想自己坐庄?可是廖云川和许景枫关系一向和睦,如果真有这层打算,他们何必害许景枫?”

    周珩说:“你别忘了,廖云川并非一开始就这样的,前面那些年他倒的确帮了许景枫不少忙,调转枪头还是从许景枫生了那场那病之后。许景枫这一病,是被许长寻吓出来的,因为许长寻公开说了句,许景枫不是合格的继承人选。当然还有许景枫弄掉了林明娇的孩子。这一来一往,许景枫算是彻底没戏了。而廖云川可是最清楚许景枫病情的人,心里能没数么?”

    蒋从芸又一次安静下来,同时仔细琢磨着周珩的分析。

    许景枫失势之后,廖云川也意识到再投资这个东家,怕是会一起凉凉,于是就在许景枫身体每况愈下之时,又在暗处当了一次推手。

    明面上,无论是警方调查,还是许家究责,都不会找到他头上,毕竟他开的那些药是为了帮他早日康复。

    至于那些药怎么吃,喝什么混着吃,这些廖云川可管不着,那都是许景枫自己要注意的。

    当然除了许景枫这件事之外,还有许景昕被下毒一事。

    想到这里,蒋从芸问:“我记得许景昕住院期间遭人下毒,那件事后来是不是低调处理了?”

    周珩已经吃完了一片面包,喝了口水,说:“是啊,而且处理的过程也非常值得玩味。”

    “怎么讲?”蒋从芸问。

    周珩很快就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包括许长寻亲自到医院,和她单独谈话,还直接问她认为是谁动的手,以及让她事后去找廖启明把监控录像要到手,再销毁等等。

    蒋从芸听了,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看在不同的人眼中,就会有不同的理解。

    表面上看,许长寻是想家和万事兴,这件事不再追究,无论是他哪个儿子动的手,都希望点到为止。

    可事实上呢,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就绝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就像修补过的瓷器,永远都会有痕迹。

    以许长寻的洞察力,和他对家里人的了解,心里一定已经有了答案,他当时不算账,却会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早晚有一天是要算总账的。

    当然,这笔账不仅记在了林明娇头上,也包括廖启明父子。

    等周珩将原委道出,又说道:“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投入太多,以免被许长寻知道了,也记你一笔。我这里呢,最多也就是帮他联系个律师,你到廖启明面前也好交差,现在还不至于跟他撕破脸,后面的事就不要再管了。”

    蒋从芸吸了口气,隔了几秒应道:“好,就照你说的办。还好我来问了你,没想到这件事背后还牵扯了这么多,差点把我自己搁进去……”

    说到这,她又语气一变,骂骂咧咧道:“这该死的廖启明,竟然还诓我帮他,他是想连我一起拉下水吧!这老色批狗男人,我不踩他一脚就不错了!”

    蒋从芸骂了几句,就将电话切断。

    周珩又笑了好一会儿,随即从手机里翻出韩故的电话。

    虽说韩故是她的律师,可他们也有好一阵子没联系了。

    电话一拨通,不多会儿,韩故接了起来:“周小姐,好久不见。”

    周珩扬了下眉,笑问:“这话说的,韩律师是不是在怪我没有经常麻烦你?”

    “怎么会。”韩故也笑了,“像是周小姐这样的大客户,我倒宁愿多一些,同样都是收费,你这里可是清闲的多了。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呢?”

    寒暄到这里,周珩收了笑,很快切入正题:“那我就直接一点,就问一件事——廖云川的律师是不是你?”

    韩故应了:“是我。周小姐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周珩说:“廖启明父子和霍家交好,廖云川经常跟着霍雍……到处玩。出了这么大的事,霍雍肯定会帮他。而韩律师又是霍家的御用律师,不找你难道还便宜外人么。”

    韩故又笑了声:“周小姐实在是很聪明。只是不知道,你特意打这通电话,只是来要个答案么?”

    周珩说:“当然不是。一来么,是有人求到我这里,我想就帮廖云川找个律师,也算是尽力了,二来么,我也想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性质,和可cao作的余地。”

    听到这里,韩故明白了,显然后者才是周珩的真正目的。

    韩故说:“周小姐,你是知道的,在案件没有明朗化之前,我是不能对外透露进展的。何况我身为律师,也要保证当事人的权益……”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珩打断了:“废话就不用说了,韩律师,你就直接告诉我,廖云川被定罪的可能性,是不是很大?”

    韩故那边顿时沉默了。

    周珩也没有催促,就安静地等。

    直到半晌过去,韩故忽然说了句:“那就请周小姐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希望他定罪?”

    周珩没有半点犹豫:“是。”

    隔了几秒,韩故再度开口:“那么我可以告诉你,目前来看,这个案子证据确凿,廖云川很难脱罪。我最多也就是帮他争取量刑。”

    周珩“哦”了一声:“你倒是很会顺杆爬。那要是我刚才回答你‘不是’呢?”

    韩故说:“那我就会说,这个案子很复杂,我们律师能做的也很有限,但我们会尽量去找角度,争取减轻罪行,受害者那里也一定要尽量补偿。”

    周珩微微一笑:“既然案件难度大,定罪可能性也大,那么就劳烦韩律师,多‘帮’他一把,送他一程。”

    韩故安静了片刻,跟着问:“周小姐和他有仇?”

    周珩说:“无仇无怨。”

    韩故疑惑道:“既然无仇无怨,那为什么……”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韩故就顿住了,随即又话锋一转:“抱歉,我不该多嘴。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后面的事一定会尽我所能。”

    “那就辛苦你了,韩律师。”

    这话落地,周珩和韩故不约而同的切断电话。

    ……

    周珩拿着水杯走到电视机前,转到新闻频道看了会儿,随即又拿起手机。

    她思忖了片刻,手指就停在程崎的电话号码上方,好一会儿却迟迟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