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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黑 第45节

    周珩却没有丝毫介意,反而因为他这点情绪,而意识到他并非表面上的那样冷冰冰。

    周珩笑了下,说:“我以后有时间,会经常来看你。不过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碍于你的身份,而是你这条命是因为我才救回来的,这算你欠我的,我也得时刻记着,盼你早日康复。”

    说这话时,许景昕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

    半晌,他又一次动了动嘴唇,说了两个字:“名字。”

    “周珩,珩是王字边加一个行人的行。”

    第31章 29

    chapter 29

    之后的几天, 生活似乎又一下子回归平静。

    只是这样的日子,周珩心里一点都不踏实,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北区分局那边没有再请她配合调查, 倒是派了警员到长丰集团,向米红离职前所在市场部的同事了解情况。

    不过市场部主管早就交代过了,不要对外说许景枫和米红的半个字。

    至于人还在外地的许景枫, 也接到过两次北区分局的电话,说是请他回来提供一些资料, 许景枫只说暂时回不去,而且已经好久没见过米红了, 让他们先联系周珩。

    周珩对许景枫的推脱毫不意外,也懒得跟他计较。事到如今, 她反而有些想知道米红的死, 到底和姚家,和姚心语有什么牵扯, 而她又该如何利用这件事。

    就这样, 等到警局在集团了解完情况, 周珩就联系市场部, 直接找到部门里曾经和米红关系最近的女同事王瑄。

    王瑄见到周珩以后,一直都缩着肩膀,战战兢兢的好像很害怕。

    周珩知道, 那是因为她的身份, 也没急着追问,只将事先准备好的热茶放在她面前,随即在旁边的位子落座, 第一句就摆出前提:“不用怕, 我和你的对话就只限在这间屋子里, 你不用担心外传。”

    接着周珩又安抚了几句,见王瑄喝了几口热茶,情绪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她这才引入正题:“先告诉我,你和警察都说了什么?”

    王瑄放下杯子立刻解释起来,说她根本没有提米红和许景枫的事,她也根本不清楚这些,最多也就是说米红还在职时一些琐碎的小事。

    至于那些琐碎的小事,无非就是米红做助理时业务能力非常一般,还经常犯错,整个部门就只有同期的王瑄搭理她。

    大约是两人都处于食物链最底层吧,彼此聊的最多,还经常一起去吃午饭,下班还会一起坐地铁。

    据王瑄说,米红那时候经济状况十分不好,好像还欠了不少债,还跟她借过钱。但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也没有能力填米红这个大坑。

    后来也不知道米红撞了什么大运,竟然被许景枫看上,一下子还清了所有债务,连工作都不用做了,直接搬进宛新苑。

    而就在米红离职前那几天,她的整个精神状态都像是换了个人,不仅自信,而且也不再压抑自己的脾气,甚至还直接顶撞曾经打压过她的前辈。

    最后,米红还劝王瑄说,苦哈哈的打着这份工,一身的丧气,这辈子就算完蛋了,到老,到死都是这样的,她再也受不了一身恶臭的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过去。

    听到这里,周珩问:“什么恶臭?”

    王瑄解释道:“米红说,那是穷的味道。她穷怕了,不想再低着头做人。”

    周珩又问:“那么,在她离职以前,有没有和你提过许先生的事?”

    像是米红这样的性格,一直在底层备受打压,一旦有机会让她出头,尝到金钱的味道,心里难免会发飘,嘴上或许就会透露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王瑄安静了几秒,眼睛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珩见状,安抚道:“你只管说,我保证这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王瑄抿了下嘴唇,这才小声说:“她离职那天,请我去……去了一趟香奈儿。还说,说我喜欢哪个包随便挑,她来买单,说是为了感谢我们相识一场……”

    周珩一顿,眉梢挑起,不由得笑了。

    “那你挑了哪个包?”

    王瑄说了一个型号,又道:“但她有个条件就是,让我一定要发朋友圈,点出她的名字。”

    说话间,王瑄也拿出手机,将那条朋友圈翻出来给周珩看。

    周珩没有多言,随即就听王瑄继续道:“我们部门的人都看到了,后来那段时间,大家都对我很好,还有人请我带个话给米红,让她不要计较过去的事……”

    其实米红这样的心态也不难理解,

    无论是炫耀也好,显摆也罢,这些外在的动作都是为了补足她内心的空虚,是一种扭曲的自我证明。

    而过去打压过她的同事,心里大概也会不踏实,毕竟米红是去跟了许景枫,万一她要是吹个枕头风,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那后来,米红还跟你联系过么?”周珩问。

    王瑄说:“只联系过一次,但也过了好久了,她突然在微信上找我,说她现在的生活就像是在天堂一样,还问我有没有时间,要请我去三亚玩一圈,费用她全包。”

    周珩又问:“哦,那你去了么?”

    “没有。”王瑄老实的摇头,快速看了周珩一眼,说:“这件事我和家里人商量过,他们听我说了以后,都说米红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劝我和她保持距离,不要占这种便宜。我自己也考虑过,上次那个包我就已经拿的很不踏实了,要是三亚我去了,等到假期结束回来上班,就要心里不平衡了。我是没本事,可我有自知之明,不该我惦记的,我也不想了……”

    从这件小事上来看,王瑄后来还是拎得清的,而且也有自己的小骄傲。

    在米红离职前,王瑄和她还处在食物链的同一层,彼此之间互相照顾,同病相怜,也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那毕竟是过去的事。

    若是后来王瑄答应了米红一同去三亚,又吃又拿,恐怕那一路上都得像是奴才一样伺候着米红,替她拎包,一路上说着违心的好话,甚至还要巴结奉承。

    那么这几天的旅程对于王瑄来说,必然不是滋味儿。

    周珩问:“那你后来拒绝了她,她就没再找过你?”

    王瑄摇头,随即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不过米红还是去了三亚,和她一起去的还有好几个朋友,她在那边还发了一张照片给我,说我没去太可惜了。”

    说话间,王瑄将米红的聊天窗口点开。

    周珩接过来一看,果然,王瑄和米红的最后聊天记录就停在那个时期。

    而米红发的照片里只有几只左手,围成一圈,且每只手上都戴着名牌首饰,从骨骼和皮肤来看,应该是有男有女。

    周珩注意到,这照片虽然是滤镜过的,但这里面的手都不够细腻,有的粗糙些,有的还带着疤,还有一个人的无名指上,有一块黑色图腾的纹身。

    而在这张照片下面,米红还说了这样一句:“你没来真是太可惜了,你看我的其他朋友都来了,我们还去挑了好看的戒指,都是我买单哦!”

    周珩将照片拍下来,又问王瑄:“这几个朋友都是什么人,你听米红提起过么?”

    王瑄想了想,说:“她很少提她的朋友,但有一次我们一起参加部门聚会之后,她喝多了,好像说过那么两句。说是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牛逼,都是十几岁就出来混的,什么都干过,要是部门里的人逼急了她,她就叫朋友们来教训他们。”

    十几岁混社会,纹身,在底层备受打压,缺钱……

    看来米红的朋友还真是三教九流都有,而且应该不是她在长丰集团期间认识的,更大的可能是她少女时期。

    ……

    周珩问清楚自己要知道的,就让王瑄回了部门。

    她一个人留在会议室里片刻,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回忆着和米红的接触,看是否有什么重要信息遗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珩被新邮件的提示音唤醒。

    周珩抬手揉了揉眉心,打开收件箱一看标题,竟然写着这样一句——我知道你干了什么。

    周珩挑了下眉,本以为是广告邮件的宣传语,正要随手删除,却在这时瞄到了发件人的名字:周琅。

    周珩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久久没有动。

    等醒过神,她飞快的点开邮件,看到这样一句话:“下午见个面,你一个人来,否则我就将你干的事宣扬出去。”

    而在这句话下面,还有一个地址。

    附件中还有一张图片。

    “你干的事”指的是什么,她顶替周珩这件事么?

    知道她是周琅的人,也就是周家人、许长寻、袁洋和程崎,还有当初在国外为她所微调手术的医生。

    或许这个人是无意间发现了什么,前来勒索的?

    想到这,周珩定下心神,将图片点开,同时想着,就算宣扬出去她也不怕,如今周家就一个女儿了,无论是“周珩”还是“周琅”,对外人来说都没有差别。

    唯一不能接受的,恐怕就只有许景烨。

    这一点的确比较麻烦。

    只是这样的想法刚落地,周珩就被照片里的内容惊到了。

    那是在一个旧厂房里,远处的背景都模糊了,镜头对着近处的地面。

    就在那充满污渍的地上,躺着一个身着连衣裙的少女,衣裙已经被扯成破布,露出身体多处皮肤,甚至还包括重点部位。

    少女的身体扭曲着,头歪向一边,头发蒙在脸上,却露出一双睁大的眼睛,眼睛里还有着恐惧和痛苦,嘴巴也是张开的。

    周珩的瞳仁倏地紧缩,她紧紧盯着照片中那张和自己高度相似的脸,盯着少女死后的模样,脑子里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觉得身体里是冰冷的,手脚几乎麻的没有知觉。

    直到她的手机倏地响起。

    刺耳的铃声结结实实的吓了她一跳。

    周珩几乎从位子上跳起来,遂一手捂着胸口,从包里拿出程崎给她的手机。

    “喂。”

    周珩的声音有些虚弱。

    程崎一顿,跟着问:“你怎么了,大姨妈?”

    周珩喘了口气,眼睛仍然盯着照片,说:“我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你找我什么事?”

    “哦,我问过曾青了,她说她也很想认识你。找个时间见个面吧。”程崎说。

    周珩应了:“好啊,你来安排,好了通知我。”

    而就在说话间,她也不禁在想,这件事会不会是程崎透露出去的?还有,照片是从哪里来的,又是谁拍的?

    当时的情形实在太过混乱,她只记得程崎将她拉出了厂房,一路跑。

    后面还有人在追他们。

    至于那个“周珩”,临死前睁着双眼,瞪向她的模样,她在事发后那一年里有几次做梦梦到,还因此惊醒。

    可是再往后,她就不怕了。

    最初的恐惧是因为她那几天发生的事,令她的精神受到刺激。

    可她是见过人死的,也见过母亲遭受折磨,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真正可怕的不是鬼魂,而是人心。

    想到这里,周珩醒过神,嘴里忽然问:“程崎,你还记不记得,她临死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