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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的路程, 三人本来是打算买站票回来的,但就因为吕濡给吕文柏打电话时撒了几句娇,吕文柏心疼女儿,就决定开车去接。 回程路上雨越下越大,加上天黑视野不好,吕文柏开车很谨慎,车速并不快,一路平稳,在快要到云城时,他还让吕濡给mama打电话报平安。 这个时候谁也没想到,噩梦突然降临。 事后吕濡怎么都回忆不起来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她只记得,当时吕显和程融正在聊李世石和阿尔法围棋的人机大战,她与mama在通电话,说他们还有半小时就能到家了,mama说雨大,今晚就让吕显和程融住她们家,房间都给他俩准备好了。 吕濡正要说好时,“轰”得一声巨响,天崩地裂…… 从那天起,她再也回不了家了。 三个月后,母亲乳腺癌复发,离她而去。 她彻底没有家了。 …… 雨渐渐停了,山间起了雾,远处墓园被白茫茫的水雾笼着,很不真切。 黑色越野车停在路边,车内开着暖风,侧面车窗被热气蒸腾起了白雾,看不清窗外。 吕濡蜷缩在座椅里,贴身衣服被冷汗浸透,全身的热量都来源于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 内里温温热热,似乎还残留男人高热的体温,这么久都没有完全消散。 手脚知觉慢慢回到身体中。 吕濡将脸埋进外套里,任由严斯九的专属气味将她包裹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心脏的钝痛感消退几分,她抬起脸。 驾驶座无人,吕濡抬手擦掉车窗上一小块雾气,看见路边黑色身影。 严斯九在抽烟,头颈微弯,唇边一点火光明明灭灭。 吕濡盯着他挺拔开阔的肩背,眼睛不眨。 他总是这样,坐着的时候大多懒懒散散没个正形,但站着的时候腰背总是挺直。 她看了会儿,直到雾气再次漫上车窗时才推门下车。 严斯九一直没动,直到吕濡走到身边时才侧脸看她。 吕濡把外套递给他。 严斯九不接,瞥了眼她浅淡泛白的唇色,说:“你穿着。” 吕濡也没穿,只把外套抱在怀里,严斯九没管她,继续抽烟。 平时他会顾及,不在她身边抽烟,今天却没有。 吕濡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心头静了瞬,然后伸手指着他唇边的半截烟。 给我一支行吗? 她看着他。 严斯九咬着烟与她对视,不说给,也不说不给,只看着她,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吕濡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缓缓伸手到他嘴边,顿了一秒,从他唇间取下那半截烟。 严斯九没制止,只微微眯了眯眼。 吕濡学着他把烟放进自己口中,吸了一口。 有点凉,有点苦,没想象中那么呛,可以忍。 吕濡忍住咳嗽,取下烟,呼了口气,缓过最初的不适后,接着又吸了一口。 严斯九在一旁看着她生涩笨拙的抽完自己的半支烟,沉默不语,只是从她手中拿走燃尽的烟头,然后又递给她一支烟。 吕濡盯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这只手。 冷白手背上青色血管明显。 她心内一阵酸楚搅动,低下头,对严斯九打手语:对不起。 静了许久,那只手才收了回去。 “对不起什么?” 她听见严斯九这么问。 吕濡不敢抬头。 她也说不清对不起什么,就是心中胀得难。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她值得他这样做吗? 她总是给他添麻烦,却从没为他做过什么。 “吕濡。” 严斯九沉声,“抬头看我。” 吕濡不想抬头,很怕看到他眼睛的时候控制不住掉眼泪。 “看着我。”严斯九放低声音,语气温和却有力道。 吕濡眨掉眼中的水汽,抬头看他。 严斯九下颚微敛,神色难得严肃。 “为什么说对不起?”他重复问道。 吕濡回答不了,心里像是各种情绪混在一起被冷水泡发了,胀满胸腔,说不出的难受。 “觉得自责是吗?” 严斯九不需要她回答,沉声道,“觉得给我添麻烦了?” 肿胀的情绪似乎被破开了一道口子,吕濡鼻腔猛地一酸,泪意上涌。 严斯九看着她,好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眼前视线开始模糊,吕濡快要看不清他的脸了。 严斯九放低了的声音,似自语:“麻烦吗?说实话,麻烦。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没耐性,最怕麻烦的事。” 愧疚感铺天盖地砸下来,吕濡用力掐住手心,似乎只有疼痛才能将眼泪逼回去。 她不能哭。 严斯九说的没错,她都知道。 她一定不能哭。 严斯九停顿了,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吕濡不想他看出她的狼狈不堪,恰巧路边有车呼啸而来,她借此扭头看过去。 发动机的轰鸣声混着风声渐渐远去,四周恢复安静,严斯九才开口。 “你之前不是好奇刘叔为什么突然有事吗?” 吕濡微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