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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三恶狠狠呸了一口,“那帮子装神弄鬼的说这里不能举火,你们这帮软毬就乖乖听话?”一阵窸窸窣窣声响,似是掏出什么东西,接着是咔擦几声响。“他娘的,这里头一天到晚水气蒙蒙,老子的火石都给润了。” 有人似是抓住了他的手:“胡老三,别弄了。他们弄的神神鬼鬼有时候贼灵验。既是他们的地头,还是守一守他们的规矩。” 朝着洞里喝道:“方才有贼贱婢逃进洞里,谁有能耐抓住,交给爷儿。爷儿替你跑腿,买rou买糕,任选。” 恒娘后背挨着潮湿的墙壁,身前身后都能感受到女子冰冷柔软的。 一片黑暗中,连呼吸声都几乎无法察觉,然而身周四方,似远似近的地方,开始传来一声刺耳的「咕咚」。 先是一声,然后是三五声,很快,此起彼伏,到处都是,恍似置身于夏日的瓜田,四周全是一鼓一鼓的青蛙。 一群饥饿至极的青蛙,传来不祥鸣唱。 恒娘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到头顶,心脏砰砰跳动,声音巨大得快要化作实物,呼啸而出。 “咕咚”“咕咚”“咕咚——” 一个嘶哑含混,仅能勉强辨认出是女子的声音从恒娘侧方发出:“抓——抓住——你们——过来——要rou,要糕。” 恒娘刚要从墙上跳起来,四周伸来许多手,如水蛇一样缠绕着她,抓扯着她,死死掐着她,让她不能动弹。就连嘴上,都被两三只手层层叠叠捂住,带着浓重的泥腥味道。 胡老三笑骂了一句:“还是老七有办法。” 三人朝着说话人的方向走过去:“只要交出贱婢,桂花糕、炸鹌鹑……” 话音未落,忽然“啊——”地一声惊呼,接着是连续两三声惊呼,伴随着「砰砰砰」重物落地的声音。 恒娘身边的手松开了,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似是有许多人朝前飞奔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懵然,过了一会儿,方猛地站起身。 男子的声音似是被什么东西沉沉压住,含混低哑。与之相应的,是无数「噗噗」的声响,听上去既似拳打,又似脚踢,甚至像是整个人如炮弹一样,反复不停地冲撞,或是把自己当做装满石沙的大麻袋,重重地压上去。 除了男子从什么东西下透出来的拼命咒骂,没有人说话。 只有不停地“噗——” “扑通——” “咚——” 沉默。狠毒。用尽全力,反复捶打。 一片黑暗中,恒娘回想起,刚从水里出去的时候,脚踏上的地方,似乎铺着粗糙但厚重的毡毯。 如果这毡毯把人卷起来——恒娘无法视物,脑海中却无端浮现出画面,如同眼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没了声响。洞里回荡着一片喘息声,急促粗重。 那个嘶哑含混的声音再次说话,这次却流利许多:“打开毯子,把他们身上所有东西,全部剥下来。” “且慢。”恒娘试探着,两手朝前,慢慢朝人群聚集的方向摸去,口中一边说着:“谨防他们装死。” 她势单力孤,小时候在街巷里跟一群毛孩子打架斗殴时,没少干过这种卑鄙勾当。 先前的声音一愣:“那你说怎么办?” 恒娘张嘴就想说:“先弄到水里去,闷上半刻钟。” 话到嘴边,心里打了个突,不期然冒出一个念头:杀人。 她在杀人。 若是毡子里头的人真是装死,或者只是晕倒,自己这句话说出来,便是实打实的杀人。 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想到这个主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那声音等了半天,不见她回答。不耐烦起来,再次下达命令。很快,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毡子被揭开。 刹那之间,黑暗中传来一声男子暴喝,以及两个女子沉闷的痛叫,有女子发出一声叫:“他手里有刀。” 另有三五个女子叫道:“我们拖住他了。” “臭/婊/子,贼贱/妇……”那人狂怒,声音却定在一个地方,似乎被死死拖住,不能移动。 恒娘听到黑暗中传来「噗噗噗」的声音,似是刀子刺入人体,有女子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啊呜声音,夹杂着男子「贼咬虫,松口」的咒骂与痛呼。 过了好一会儿,恒娘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才反应过来:是女子们张嘴咬住了他。 更多的人拥上来,男子手中挥刀,初时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几声闷响之后,很快停滞下来。 恒娘浑身发抖,这一次她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女子们拿身体挡住了男人的刀势。 男人的叫声越来越无力,与此同时,牙齿咬噬的声音、血液噗出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终于,恒娘听到哐当一声响,刀落地。接着没有预料的人倒地的声音,只有无尽的撕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片刻,那个最初的声音出声:“好了。他这次死定了。” 这场无声的狂怒与复仇才慢慢平歇。 刀锋在地面发出轻微的擦响,那个声音捡起了刀,“谁杀过牲畜?剩下两人,一人一刀,再不容他们蒙混过去。” “我见过杀羊,我来。”有人接过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似是在摸索脑袋所在,接着,两声闷响。 从声音听来,是半空剁下,不是就手割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