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页
祁正寒被逗笑,拍她的胯:“没大没小。” - 祁正寒回燕城之前去和外婆告别,他把坐轮椅的老太太推到门口人工湖赏景。祁正寒已经很久没有和外婆独处,他知道老人缺失什么,但他给不了关怀与陪伴,只能尽可能在物质上弥补。 外婆年轻时是一名翻译官,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取名李英棠,将其培养为钢琴家。李英棠在燕城读书,碰到了一位名流,结为连理,很快又兰因絮果。 带回来一个外孙。 女儿因病早逝,祁正寒又被他强势的父亲接回燕城,自那之后,外婆就一个人孤寂了好些年头,幸而她的性子比较乐观豁达,人上了年纪,又将世事看得透彻。 她已经安于这样的晚年,偏偏就着急一件事。 祁正寒蹲在外婆的身前,心无旁骛地为她剥花生。 花生落在她苍老的掌心。 他静静地看着外婆满是褶皱和老人斑的手。 祁正寒跟随母亲和外婆度过童年,在两位女士的熏陶之下,他的个性中有极度柔情的那一面。 但后来又随着颠簸辗转的经历,那些柔软与感性早被潜藏好。藏的时间久到他都快忘了,剥开芜杂的草地,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座渗透着光的温暖花园。 “正寒呀,外婆年纪大了——” 这样烂熟于心的开场白,让他一秒料到她的潜台词。祁正寒轻挑眉梢,问道:“怎么,您喜欢那个丫头?” “我喜欢重要吗?你喜欢才要紧。你要是真的有意,就给人家一个名分。早点儿安定下来,别耽误人家。”老人的话,说来说去都是那一套。 祁正寒轻牵唇角,不傻装傻:“安定下来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外婆跟他说得快急眼。 少顷,他才正色回了句:“还不到那份儿上。” 外婆气得翻白眼:“怎么讲你都不听。” 祁正寒懒散地笑一下:“那也不能这么草率,结婚要过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我挺怕的。”他承认他懦弱。 他不能保证眼下的热情能够支撑他们走完余生。余生,这个词听起来就很庄严、很漫长。说实话,压根就没想过。 祁正寒无法给出任何的承诺,所以他从不对女人说一辈子。即便说了,那也是哄人的。 外婆指着他,教训说:“不要乱说,给我好好考虑。” 祁正寒失笑:“好,我考虑考虑。那您帮我探一探人家乐不乐意嫁给我。” 他总是将一些暧昧的话信手拈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但他不会想到这些。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V] 祁正寒在返程途中睡了一会儿,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mama。 云溪的家中庭院里有一棵梨树,每一年入春,枝头泛起点点的白。他在二楼的阳台读书,暖风习习,mama在楼下练琴,mama的mama在厨房做饭。 糖醋排骨的香味混着春日花季的淡香,在鼻尖交织。 “正寒,快下来吃饭咯!”是外婆在喊他。 小朋友闻声,噔噔噔跑下楼去。 那时还在读小学,已经有很多的女孩往家门口的信箱塞东西。祁正寒的女人缘一向都很好。外婆总是调皮,故意在餐前为他们诵读女孩为他写的情诗。 祁正寒面红耳涩,脸埋进碗里。mama和外婆一齐在笑。三月的梨树枝上,站着两只叽喳的黄鹂。 他丢过一次信件,被mama斥责没有礼貌,还被要求给人回信。 mama说:“女孩子的心思都很细腻,你这样践踏别人的心意,她回到家里会掉眼泪。” 祁正寒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掉眼泪,但他当真去认真地回了信。在信中写道:感谢你的喜欢。 ——那是循循善诱的mama。 他们去茶山采茶,碰到同年级的小孩,问他为什么是和mama外婆出行,你没有爸爸吗?他答不上来。 mama知道这件事,把他牵到一边,帮他清理掉身上的叶片,又替他折叠好衣领:“不好的婚姻会消耗掉爱,mama足够给你完整的,不要因此而自卑。” 云溪的春天,他背着采茶的小箩筐,被外婆和mama牵着往山下去。在那日的黄昏里眺望远山,青葱混着金黄,瑰丽一片。 ——那是叫他堂堂正正的mama。 mama是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离开的。罹患胃癌,走前常常吐血,不到半月,人便形销骨立,换了副模样。 她把他叫到跟前,气若游丝地喊他的名字,别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只是:“正寒,正寒。” 她什么都没有说,却也字字泣血,道尽了不忍。 ——那是对他眷恋不舍的mama。 他在学校上课,被外婆接到医院。漫长的抢救过后,医生走出来,叫他“节哀顺变”。 他问:什么叫节哀?mama呢。 外婆走过来,捂着他的眼睛把他带走。 再见时,母亲被雪白的被单罩着,祁正寒的脑袋一片空白。他陡然想不起来,和mama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也记不起,她弹的最后一首曲子是什么。 二十年了。 距离他此生感受到最厚重与浓烈的爱,恍如隔世。 事到如今,只剩下梨树的白,茶山的青,咳血的红,繁复的颜色抹成一团,拓在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