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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有人将她推倒在地。” “她很胖,身子也虚弱,倒在地上就起不来。” “我们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色变得青紫。我想去扶她一把,但我们府里的人都被按住跪在地上,我救不了她。” “我眼睁睁看着祖母死在了那里。” “有时候晚上做梦,我就梦到祖母,梦见她要褪了镯子给我,一会儿她就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让我救她。” “我祖母死后,我的幼弟,被摔死了。他看到娘被人抽了一巴掌,就跑过去,咬了那人一口。” “他的牙还没长齐,被摔得头破血流。” “已经没办法了,我爹娘也看出来了,所以我们被押出门时,他们大声喊,让我姐的夫家来接她。” “他们早就换过生辰,若是jiejie的夫家愿意使力,说不定能把她救出去。” “能救出一个就救出一个吧,做妾也行,做丫鬟也可以。” “但我们没想到,他们没救她。” 步蟾怪异地笑了一声:“他们没救。” “世态炎凉,我早应该知道的。但我那时还是个孩子,并不明白这些。” “我总觉得会有人来帮忙。” “我爹结交了好多穷苦人做朋友,时常给他们米面金银。我娘总是施粥捐银。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样的。” 但这个世界和一个孩子想的并不一样。 他们被困在牢狱里。 没有一个人去看他们。 步蟾隐约记得,很久之前,似乎有个世交家里,也曾被抄过。那时候,他爹和其他朋友尽心尽力帮了忙。 后来,那个世交家族有人起复了,还专门谢了这群好友。 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爹躺在地上不说话。 他的祖父闭目流泪。 他娘倚靠在墙上,抱着两个女儿,目光如灰。 步蟾忽然有些明白了。 是不是,因为他家不可能起来了? 现在帮一把,可能会惹事上身,没有人会冒这个险。 他闭了眼。 但也不是完全没了救。 过了没多久,忽然有了声音。 “步蟾,步蟾。”有人轻声叫他。 谢步蟾抬头看去,看到了陈兄。 他惊喜起来,觉得世间也不是全然的冰冷。 他的陈兄带了药来,步蟾把药拿去给了母亲。 陈兄穿着深色的斗篷,遮住了脸。 陈氏有人掌刑部,花些心思总能进来。 步蟾没有看到,他的陈兄看着他的腰身,心里不断飘摇。 这么好看的少年,就要死了。 春日那么短,留不住就只能看它流走。 之前,他留不住,但现在,他是不是能留住了? 陈兄的心怦怦跳,手在袖子里慢慢握紧。 终于,他做了决定。 步蟾从狱里逃出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得救了。 他天真地对陈兄说:“陈兄,能不能把我的家人都救出来?” 陈兄敷衍地点了点头,却被步蟾认为是有了希望。 他快活起来,跟着陈兄进了小院。 在这里,他遭受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梦魇。 他的陈兄成了恶魔。 步蟾多次濒死时,都能听到那个鬼一样的东西在哭。 “我本不想这样的。”那个畜生哭喊着。 “可老天给了我这个机会。” 那个鬼一样丑陋的东西把责任推给了他:“若是你好端端的,我也不会这么做,我只会看着你好生生长大。” “可你从天上掉下来了。” “你不该从天上掉下来的啊,都怪你啊。” 步蟾终于凉了心。 这世间,本就是这样罢了,他浑浑噩噩想着。 他昏昏沉沉,觉得自己死了,又难过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隐约间,他还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似乎有幼妹的声音,他拼命地一抬眼,就看到了她的身子在空中晃荡,地上一滩血。 旁边有男有女,脸上满是快意的笑。 他那个陈兄,用同样的理由,把他的meimei,从牢里带了出来。 看着幼女离开时,他的爹娘还满怀希望。 但送还的,是一具破烂的尸体。 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久之后,他有了一点知觉。 “步蟾,我只能把你送到这儿了。”有人的声音飘飘忽忽。 然后,一双干巴的手把他接过去。 “步蟾,”阿嬷背着他,面无表情:“阿嬷带你挣命去。” 被抄家时,阿嬷正好出门采买,于是趁机逃了出来,得了条命。 阿嬷像个孤魂野鬼,游荡在京郊,等着机会。 然后等来了一具几乎冰凉的破碎身体。 很多年前,阿嬷抱着自己死去孩子的身体,苦苦挣命。现在,她又抱着自己宝儿活着的唯一血脉,去挣命了。 “我勉强活了过来。”步蟾对这段往事没有多说。 晋恪不知道,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老阿嬷怎么救回一个濒死的孩子。 她想问一下。 但步蟾用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唇。 “嘘。” “阿嬷从不提。” “她觉得给我娘蒙羞了。” “后来,我们辗转了很久,找到了大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