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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能把下人的命当命,真真是顶好的人了。 小桃真心实意觉得,若是需要的话,她愿意为了公主肝脑涂地。 下午时,步蟾进了宫。 他最近有些事情要忙,宫中采买出了点问题,他要去查办。 还有一些官员斗势,他在中间调停,万不可闹出不好的事情来。 只是,他说到底,也只是个太监。 有些事,他能做,但别人不一定给他好脸色看。 除此之外,他还得处理各种消息,把有价值的,呈给公主看。 他一个净了身的奴才,能有今日的地位,全是靠自己的能力来的,该忙。 步蟾先说了采买一案中查到的人,问了晋恪的意思。 之后,又提了祚阳城现在的情况。 祚阳城颇大,离京城远,不富裕,每年赋税都是最少的。 从去年开始,时常有民乱。 “上月又乱了一波。”步蟾说:“人不多,一群种地的,没什么谋略,杀了几户地主,抢了粮食。” “但领头的,是个账房,识字,懂些道理。抢完粮,就带人进山。” “山上难找人。但他们人数不多,剿灭也是迟早的事。” 那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晋恪没放在心上。 每朝每代,都有想自立为王的。 杀了就好。 说过了国事,晋恪和步蟾又说起了别的。 虽然,她是主子,他是太监,但其实相识已多年。 她的很多事情,都是安排给步蟾做的。 只是,之前,她只把他当下人,现在慢慢的,倒也开始把他当了人来看。 都是人,相识多年。其实,在普通人看来,这勉强算是友了。 但他们两个并没有这个意识。 晋恪也只是觉得,有些话不方便说给别人听,小桃也听不懂,那她只能讲给步蟾听听了。 “之前,我总觉得掌天下,才是第一等大事。”她叹了口气:“但是,掌天下,就是掌天下性命。” “人活一世,都不易。”她顿了顿:“谁都不该莫名其妙去死。” 步蟾微微低头,从睫毛里看她。 步蟾长得清秀,睫毛很长。她在他的睫毛里,像是被困在牢笼。 他听了她的话,略一沉默:“慈不掌兵,善不握权。” “若是想做变天下的事,自然不能顾及太多人。” “公主这个想法,”步蟾迟疑了一下:“不像皇族之人。” 皇族之人,就要视旁人为蝼蚁。 晋恪沉默了一会儿:“不像皇族之人,是坏事吗?” 步蟾轻声答:“是。” 是坏事,但我很喜欢。 晋恪起了身,看向前方。 前方有朵花,是红色的。 那红色应当是大将军的血,浸染皇城。 而不应该是妆奁里的珠,被大将军戴在幼女头上。 京城百官,看着她。 大将军应该死在晋恪这里,然后百官齐齐欢呼“殿下英明”,彰显她的杀伐果断,威慑四方。 她不能心软。 第三十章 [V] 大将军进京那天,城中百姓争相观看。 他们都想看看传说中杀人盈野的大将军到底长什么样子。 百姓围在路边,看到了大将军的样子,如愿以偿。 晋恪表情肃穆坐在殿里。 文武百官按品级站着,场面寂静。 他们都知道大将军进京了,大抵是有事要发生了。 他驻守边疆,也许并没有异心。但他手握那么多兵,拥那么多城,有那么多民心。 他有变天下的能力。 这就是他的错。 晋恪恍恍惚惚总觉得有人在叫“娇娇”。 她努力把这些声音忘记。 她不是娇娇,娇娇也不是她。 太监禀告大将军求见的时候,晋恪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那边。 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走近了。 来人背着光,晋恪微微身子前倾,仍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到,他在努力挺直开始有些佝偻的后背。 晋恪忽然想到了,他让她骑在肩上的时候。那时候,她只觉得他长得高大又结实,并没有他说的那么老。 怕衣服上的配饰会碰伤自己那盲眼的小娇娇,他从不在身上挂什么物件。怕硌疼娇娇,他总是穿棉布衣裳。 为了陪娇娇玩,他总是低着头。 现在走过来的人,穿了朝服,身上带了配饰,衣裳绣着金银丝线。 这一下子,就陌生了起来。 不一样了。 晋恪安了心,她重新坐稳在椅子里,心里有了底气。 他走近了,跪在地上问安。 “臣,觐见!” 但他这一开口,晋恪眼睛蓦然有些胀意。 是他。 还是他。 不管穿了什么,这都是他。 他的声音哄过她无数次,为她责骂镇邦,为她哼唱儿歌。 嗓音粗鲁,唱起歌来,不伦不类,总是引得她想笑。 但现在想起,却满满的都是酸涩之意。 晋恪闭上眼,就回到了那时候。 她不敢再想,努力保持庄严,给自己张声势。 之后,有场宴。 宴上,晋恪看到了他脸上的疤,和没有耳垂的左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