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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恪拿着那簪,试探着调好角度,想在自己手臂上划一下。 只是,她手里的簪还没碰到皮肤,就被人抓住了。 “小姐!”丫鬟说话时带着惊慌的哭声:“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胳膊被按住了,晋恪只能松了手,那簪子掉在软被上,被丫鬟赶紧拿走。 现在,她身周没有一件锋利点的东西了。这就是她最厌烦的事情。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无力掌控。 甚至,就算她想死,都不可能。 之后,晋恪只能老实去睡了。 但她能感觉到有几个丫鬟站在一边,守了她一整夜。 第二天,晋恪还在睡中,被脚步声惊醒了。 那步子踏得很大,步步铿锵。 不是丫鬟。 晋恪知道了,应该就是这家里的老爷了。 她来的第一日,不习惯盲眼,在院子里跑,撞到的人,就是他。 “娇娇。”他快步走来,柔声问:“爹爹的娇娇,怎么了?” 晋恪不想说话。 和他说了也没什么用。 她察觉到了他所站的方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侧了身子。 男人静默了一下,绕着床走了过来:“娇娇,不愿理会爹爹了吗?” 她确实不愿意理会。 晋恪的皇帝爹,忙于国事,还有很多的后妃,甚少和儿女们呆在一起。 能分给晋恪的时候,少之又少。 晋恪也听说过那些亲王家中,对家中儿女多是娇惯,要什么给什么,但断没有哄着的。 晋恪把头往软枕里一靠,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他一气,也许就要走了吧。晋恪想着,他走了,自己也就清静了。 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但脚步声没有响起来。 晋恪感觉到那人又绕着床走了一圈,走到了她现在侧身对着的方向。 他又开了口:“小娇娇,是不是因为爹不来找你,不高兴了啊?” 晋恪不说话,他就絮絮叨叨地解释:“爹这几日有些忙碌,这不是听闻你有事,立刻就过来了吗。” “爹以后天天都陪娇娇,好不好?” 晋恪在床上又侧了个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那男人笑起来,声音里带着无奈:“你这样一点点大的小娇娇,能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啊?” 男人对她没有一丝责备,满是宠爱。 她怎么作,他都真心实意觉得她没错。 晋恪忽然就委屈起来。 她不想哭,觉得很丢人,但孩童的身体,忍不了太多的悲伤,枕头都有些浸湿了。 已经哭了出来,晋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大声哭出来:“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小姑娘缩在被窝里,哭得全身颤抖。 男人看着她,眼睛也泛起酸来。 他老了,头发花白,早就做了爷爷。没想到家里的老妾竟然给他生了个娇娇的女儿。 只是,女儿生出来就是盲的,老妾没几年也去世了。 他幼时桀骜,被家中人不喜。只有一个丫鬟,比他大一岁,生性愚笨,一直跟着他。 丫鬟不好看,口舌笨拙,没有一点坏心思。 他爱纵马,爱喝酒,有时醉了,便歇在了丫鬟的房里。 那丫鬟,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从不愿打扮自己。 所以,他娶了妻,为了仕途,他休妻又娶妻,但没想过纳她。 后来,还是家里老管家说,丫鬟年岁已大,不若纳了吧。 就算纳了她,他也甚少去看她一眼,只是累了、疲了,才愿意去她那里歇一歇。 只是,年纪愈大之后,愈能想起年少时的一些事情。 他挨了打,是她半夜翻墙爬出去,跪在药铺门口求了药。 他和其他家的少爷攀比好衣裳,她几天不睡觉,给他的衣裳绣上大片竹。 在他少年困顿的那些年里,在他视为一生不堪的岁月里,只有一个她愿意把他放在心里。 他闹够了,她就把他揽在怀里。 “别难受了。”她说着话,脸色仍然平静:“睡吧。” “我在呢。” 年纪那么大了,他才想明白,虽然没有名分,但她才是他的少年结发。 他头发白了,她也是。 她比他大一岁,从没想过什么不该想的东西,也没想过自己该想的东西。 他走了,她就在小院里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他来了,她就开了门,转了身,淡淡一句:“来了啊。” 仿佛他只是和年少时一样,出门去纵了场马一样。 也没恩爱多久,她就有了身孕。 那么大的年纪,不应该有孩子的。 但她想要,她只有这一个孩子。 她是真心爱这个孩子,只是她年纪大了,没等孩子长大多少,她就没了。 他这一生,过于忙碌,生性粗糙。没怎么对妻妾儿女好过,也没亲手照顾过孩子。 一点点大的婴儿,被他抱在怀里,哭声不比鸟儿大许多。 他的手都在颤抖。 他有过很多的孩子,但他都没抱过。 对着那些孩子,他有自己的考量。这个应该继承自己的衣钵,那个应该嫁给谁家…… 唯独手里这个,他没什么想法,心里只一个心思:好好长大,快快活活地好好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