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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恪坐在朝堂上,她看着下面的臣子们,缓缓舒了口气。 君臣,君臣,君在臣前,但君离不开臣。 朝臣为皇帝,为公主出谋划策,但皇帝、公主也不应该动了他们本来就有的利益。 一朝臣,就要有一朝臣的体面。 手里没点田,不多些奴仆,怎么显得和普通百姓不一样,怎么有臣的体面? 病就在这里,但晋恪现在治不了。 这事不了了之。但晋恪记在了心里,若是以后有了机会,她定要治了这病。 晚上,晋恪留了步蟾。 她让步蟾坐了。 步蟾不敢:“奴才站着就行。” 晋恪抬了抬眉,示意他坐:“坐了吧,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他们两个围着小木案坐下。 “查屯田这事,没人能做。”她语气平和:“有身份去查这事的,其实多多少少都屯了田。” 步蟾接了话:“奴才知道。” 他笑了一下:“其实,奴才家里还没被抄时,就有这个迹象了。” 他家里的官不算大,但田亩不少。 晋恪说了自己的安排:“我想让你去接着查。” 步蟾是个太监,背后没那么多牵连,查起来许是没那么多阻碍。 步蟾懂她的意思:“奴才明白。” 步蟾看了公主一眼。 有灯盏的光从公主背后倾来,在她脸上留下浅浅的阴影。 他是个太监。 他只是个太监。 他不完整,他从泥沼里厮打出来。有时候,他看不起自己的存在。 但这会儿,他心里忽然生出来一些久违的豪气来。 为了晋国,步蟾默默地想。 为了公主。 这件事,不能急,只能暗中进行。 但现在有件着急的事情要做。 大将军要回京述职了。 晋国有武威将军,有怀远将军,有宣平将军。但能被称为大将军的,只有一个。 大将军是晋恪的亲舅,驻守边关,如无战事,两年回京一次。 他武艺高绝,军功盖世。因了他的存在,晋国再无草原外患。 只是,大将军功太高了。 在边疆数城,他的名头比皇帝还大。虽然他年纪大了,但若是他有了别的念头,那些城立刻就不姓晋。 更何况,他已经把草原的蛮人全都打退。 大将军,已经没了用处,他自己就成了最大的威胁。 晋恪的皇帝亲哥未病时,就已经在打算处理了大将军。 皇帝卧床了,但这件事,晋恪是要继续做的。 京中对大将军,多是猜忌。若是把他除了,也算是功绩一件。 她已多年不见这个舅舅,只依稀记得小时候,他也曾对自己好过。 但这个好,谁又知道是不是利益的权衡。 在皇家,一点好,可不足以保谁的命。皇帝不见得对后妃皇子不是真情,但该处理时,也没有一点犹豫。 功高盖主,就是该死的命。 皇帝多年前就在大将军身边安插了人手,只是大将军自己武艺高强,身边护卫众多,不好下手。 他这次回京是个好机会。 晋恪拿定了主意,也想好了大将军没了之后,边疆该派去的人手。 有些事,她做不了,但也有些事,她能做。 晋恪今日睡在了佛堂里。 她想给自己静静心。 静了心,洗干净一些不应该有的喜悲,当个贵人,别再和百姓有牵扯了。 她闭了眼睛,听着外面的晚风和虫鸣,慢慢入睡。 她清醒时,天还黑着。 以往她醒来时,就算天色还黑,但也有了依稀的一点亮光。 但今日很奇怪,天黑得古怪。 一点光都没有。 晋恪瞪大了眼睛,眼前仍然只有一片空无。 她伸出手,使劲挥舞着,也看不到一点东西。 她有些懵,这天怎么能黑成这样? 外面有了脚步声,她没注意,手一下子就打在了小跑过来的那人身上。 “呀。”有女子的声音惊了一下。 然后,来人问:“小姐,可是要起了?” 晋恪努力安了安心,“嗯”了一声。 那个女子俯了身,把晋恪抱起。 她现在身形尚小,被人抱起轻而易举。 另外又有女子过来,和之前的女子配合顺利,给晋恪穿了衣服。 甚至,她们还把她抱到了一个椅子上坐下,给她梳了发。 梳发时,有人问:“小姐,今日想穿桃红的外裳,还是鹅黄的?” 晋恪没说话,那个女子就自己做了决定:“桃红的吧,老爷说小姐穿桃红的好看。” 晋恪不敢说话。 因为在做这些事时,她眼前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而那女子说着桃红、鹅黄,认真选着颜色。 晋恪明白了一件事。 只有她眼前是黑的。 她是个盲的。 刚意识到这件事时,晋恪有些兴奋。 晋恪没盲过。 盲了这件事,对她来说非常新奇。 等丫鬟给她穿戴好后,晋恪站起身,她伸出手,抓到了一片空寂。 丫鬟想伸手来扶她,晋恪把丫鬟的手推开。 然后,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