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替身回来了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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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俨亲自降阶相迎,揖道:“王宗主,魏宗主,一别经年, 两位越发神气清秀, 幸会幸会。” 王、魏两个宗主还以一揖, 口称“叨扰”:“夏侯掌门风采卓然。”然而脸色僵硬, 显然来者不善。 夏侯俨不动声色将两人延入堂中,命仙侍奉茶, 一边道:“两位突然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王、魏两人对视一眼,太虚魏宗主道:“夏侯贤弟,老夫一向心直口快,便不同你虚客套, 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夏侯俨道:“魏兄但说无妨。” 魏宗主道:“夏侯贤弟可知贵派凌霄恒凌长老所作所为?” 夏侯俨佯装诧异:“凌长老不是与贵派白宣平白长老、王兄门下卢长老一同讨伐赤地逆贼和偃师宗妖人,昨日才出发,怎么, 难道有什么变故?” 王宗主一直在旁听着, 此时方才嗤笑一声:“夏侯掌门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夏侯俨脸色微沉:“王宗主此言何意?” 魏宗主抬手压了压:“王贤弟稍安勿躁,夏侯掌门的为人难道你我还不清楚?夏侯掌门日理万机, 不知赤地出事也情有可原。” 夏侯俨一脸困惑:“两位的话在下越发听不懂了, 凌长老是敝派耆宿, 出征赤地之事全权交给他后在下便不曾过问,莫非有什么变故?” 魏宗主叹了口气:“凌长老德高望重, 一呼百应, 在下与魏兄正是相信贵派, 相信凌长老,这才放心倾尽阖宗之力,共赴赤地讨逆,没想到还未到赤地就落个血溅黄沙的下场。” 不等夏侯俨说什么,王宗主冷笑着接口:“在下便直说了,凌霄恒昨夜杀了我们两宗六七十名门人,这血债,夏侯掌门打算怎么偿?” 夏侯俨一脸骇然:“两位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凌长老怎么会杀盟友?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王宗主道,“夏侯掌门不如看看这个,再说有什么误会。”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黯淡的铅灰色珠子,上面还沾着血迹。 夏侯俨一见那珠子,脸色越发沉得能滴下水来,重玄有观天镜,归元有留影珠,本来昨夜的事死无对证,但他们显然是握着证据有备而来。 王宗主道:“幸而敝宗有个弟子拼着一死将这枚留影珠送了回来,否则死无对证,真相便要永远湮灭在黄沙里了。” 王宗主抬袖在珠子上一拂,便有源源不断的影像出现在三人眼前,正是凌长老连杀卢、白二人,又连杀两宗几十名弟子的情景,凌霄恒最后杀红了眼,浑身鲜血、眼放精光的样子真如邪魔一般,即便是留影也叫人不寒而栗。 影像并不长,夏侯俨连着看了三遍,捏着茶杯沉吟不语。 王宗主道:“夏侯掌门还有什么话说?难道还疑心这枚留影珠有假不成?” 夏侯俨斟酌道:“这段留影只有后果没有前因,仅凭一小段留影,恐怕难以定论。不知王宗主那位高足伤势如何?能否让在下当面询问一二?” 王宗主冷笑:“可怜那位弟子身中数剑,只来得及将留影珠送回,没说几句话便一命呜呼了。” 夏侯俨道:“王宗主节哀。不知高足是否说出凌霄恒下落?” 王宗主颔首:“凌霄恒杀人之后便驾着贵派飞舟向西方急驶而去,不见了踪影。” 夏侯俨道:“毕竟口说无凭,这留影掐头去尾,也许有隐情也未可知。” 王宗主凛然道:“贵派凌长老走火入魔残杀同道,还能有何内情?卢钧与白宣平两人性情不合,这是清微界众所周知之事,难道你想说卢、白二人会联手向凌霄恒发难?” 他顿了顿:“这话说出去,有人会信么?且就算卢长老、白长老两人对凌长老有什么冒犯之处,凌长老痛下杀手,还杀害两派数十名弟子,事实俱在留影珠中,可谓铁证如山。贵派身为九大宗门之首,号令清微,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魏宗主道:“王贤弟放心,重玄是正道魁首,夏侯掌门大公无私,决计不会包庇门人,纵容恶徒逍遥法外。”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一言我一语,只逼着夏侯俨认下凌霄恒的罪过。 夏侯俨却始终不松口,只道:“此事干系重大,仅凭在下一人不能决断,且事实真相还需调查清楚,当务之急是找到凌霄恒当面问清事实经过,若真是因他而起,敝派自会严惩不贷,无论如何,敝派都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王宗主闻言拍案而起:“铁证如山夏侯掌门仍旧推诿塞责,在下也只好将这段留影公之于众,由全天下的正道来评说了。” 魏宗主忙道:“王贤弟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我看夏侯掌门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凌霄恒不知所踪,总要给夏侯掌门几日调查清楚。” 王宗主道:“几日?” 魏宗主看向夏侯俨:“不知夏侯掌门需要几日?” 夏侯俨捏了捏眉心道:“敝派立即派人去西部洲搜寻,十日内无论能否找到人,都给两位一个交代。” 王宗主皱眉:“十日?” 魏宗主道:“王贤弟,罢了,夏侯掌门一诺千金,难道你十日都等不得?” 王宗主这才勉为其难道:“便听魏兄的,请夏侯掌门务必在十日内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三人商定了事宜,各自派人一同去西部洲沙碛中调查,先在赤地附近找到了出事的归元飞舟,只见舟上横尸遍地,宛如人间炼狱。 有的尸首已成了断肢残骸,那些还算完整的,大多都留有重玄六十四卦剑法的痕迹,甚至连重玄弟子身上也有本门剑法留下的伤口。 无论怎么看,都是凌霄恒犯下的罪行。 一日又一日过去,凌霄恒与那艘重玄飞舟无迹可寻,只有护宗大阵属于凌霄恒的那根“离”柱仍然岿然不动,昭示着镇柱之人仍旧活在世间。 十日之期很快到来,夏侯俨和章、许两名长老明知其中定有内情,但却无计可施,请了谢爻的示下,将凌霄恒从重玄除名,在宗门弟子间发布格杀令——昔日德高望重的一派长老,终于沦为人人得以诛之的邪魔外道。 …… 接到格杀令时,姬少殷和冯真真等一干弟子身在白州。 当地有三只雄妖为患,他们已诛杀一只,还有另外两只有了同伴的前车之鉴暂时蛰伏起来,他们便在白州继续逗留。 收到格杀令时,几人正在客馆中歇息,姬少殷将玉简上的短短几行字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但觉头脑一片空白,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正发怔,门扇“砰”一声打开,满脸眼泪的冯真真跑了进来:“小师兄,你看到了么?” 姬少殷这才回过神来,眉宇间满是痛苦之色,他点点头:“刚收到。” “凌长老怎么会……”冯真真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不信凌长老会做出这样的事!” 说话间沈留夷也到了,她来了白州之后一直心惊胆战,本就憔悴,此时更是面如金纸,茫然道:“小师兄,真真,我们怎么办?” 姬少殷道:“你们先别急,或许有什么缘故,我先传音问问师父。” 他边说边捏诀,耳边很快传来夏侯俨的声音:“少殷,你们在白州进展顺利么?” 姬少殷一听师父的声音便知他身心俱疲,心中不禁一阵酸涩,只恨不能在旁分忧,他压抑住自己的焦急,尽可能平静道:“这里一切都好,师尊不必担心。凌长老他……” 夏侯俨沉沉地叹了口气:“人还未找到,不管有什么内情,人的确是他杀的,我们重玄难辞其咎。” 他顿了顿道:“后来我们搜了上天宫,搜出一些……来路不太正的丹药……” 姬少殷闻言不由骇然。 夏侯俨道:“修行便如逆水行舟,越是到后来要突破境界便越难,若是长期停滞,便不可避免会衰退,只有用丹药维持,可是丹毒长期累积,便容易走火入魔。” 姬少殷眉头一动,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他并不是不谙世事之人,在凌虚派也曾见到过泯灭人性的事情,但看到从小景仰钦佩的长辈沉沦,就仿佛一座日日看着的高山在眼前轰然崩塌。 夏侯俨道:“但此事没那么简单,我和你师叔他们都觉得里面有偃师宗的手笔……等你回来再说吧。” 姬少殷回过神来,蹙了蹙眉:“又是偃师宗……” 夏侯俨道:“你们别多想,在白州专心对付冥妖,照顾好真真和留夷,尽量早些回来。” 姬少殷道:“师尊也多加保重。” 断开传音后,三人坐了许久,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姬少殷忽然警觉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冯真真道:“没有啊……” 话音未落,庭中的草木忽然无风颤动,仿佛在瑟瑟发抖。 现在三个人都听到了,一阵似曾相识的飘渺歌声自远处传来。 姬少殷骤然起身:“不好,是雌妖!”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配剑,剑锋如游龙飞舞,顷刻之间便在冯、沈两人周围画了一道护阵,匆忙道:“不管发生什么,你们千万不要离开房中一步。” 冯真真二话不说便提剑跟上去,却被阵法的金芒挡了回去,急得直跺脚:“小师兄你怎么这样!” 沈留夷颤声道:“小师兄为何不和我们一起躲在阵中?” 姬少殷脸色苍白得可怕,但声音依旧镇定,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别担心,我去会会它。” 上回他便有一种直觉,这雌冥妖的目标似乎只有他,他若是留在这里,只会连累两个师妹。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他已飞身向外跃去。 第70章 傀儡丝出现异动时冷嫣正在重黎殿。 青溪刚把煨好的鸡汤端上来:“苏仙子最近脸色不太好, 我家师父的灵芝鸡汤最养人的,多喝点补补身。” 话未说完,苏仙子已站起身来:“抱歉,我有点事。” 青溪道:“什么事这么紧急, 喝了汤再走不行么?” 冷嫣摇摇头:“来不及。” 说罢向肇山掌门和柏高点了点头, 又看了眼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若木, 便即向门外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不便施悬丝传魂术, 她得找个无人之处,好在重黎殿最不缺的便是空屋子。 她随手推开一间, 掩上门,正要捏诀施术,手腕忽然被人捏住。 冷嫣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淡淡道:“放开。” 若木的声音比她还冷:“你这几日用了多少次传魂术?” 赤地的魔城不是单靠几个傀儡能打下的,关键时要她亲自出马, 谢汋的事也到了收网的时候,太多事需要部署,正好姬少殷和冯真真不在没人找她,她便趁机多用了几次悬丝传魂术。 冷嫣不去看他的眼睛, 抿了抿唇道:“不多。松开。” 许是黑暗助长了小树精的气焰, 祂非但没放手,反而将她握得更紧:“你这样还想去对付雌冥妖?” 悬在冷嫣心脉上的那根傀儡丝搏动得越来越剧烈, 意味着姬少殷越来越危险。 她用右手捏诀, 想要强行施术, 可若木掐住了她的脉门,行气行至一半便被阻断。若木意识到她在做什么的时候立即松开手, 反而晚了一瞬, 阻滞的煞气反噬, 直冲她心脉,一缕鲜血从她嘴角渗了出来。 “你疯了。”若木道。 冷嫣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便即捏诀施咒,闭上眼睛,等待着神魂瞬间变为碎片的剧痛传来。 眼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虚淡,隐约可见一只只白蝶的影子,说时迟那时快,若木忽然伸手将她向墙角一推。 冷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男子的身躯和一条手臂将她牢牢禁锢起来,不止是身躯和手臂,还有强大的灵力。 这是他们结下灵契之后第一次靠得那么近,近得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有些炽热,淡淡的酒气萦绕在她鼻端,夹杂着熟悉的草木清香,还有另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息,靡丽又有些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