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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卿。” 他只是忽然说——当年没能说出口的话,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时机下,竟都一股脑倒出来:“我这辈子做错的事很多,最错的事是点头答应你分手。” ……这货绝对是抽风了。 突然说这个干嘛? 艾卿心里吐槽着。 嘴里的虾饺却诚实反映出内心、变得一点不香,变得愈发味同嚼蜡。她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吃。不管他说什么,一概只应个不咸不淡的,哦。 “……哦。” “我怕我以后更遗憾的事,会变成我这辈子最开心的那一天,身边没有站着你。所以才问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哦。” “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那天你说得对,对不起。” “……哦。” 唐进余被她“哦”得不怒反笑。 说你怎么这么多年了,生气还是“哦”式撒气法。 沉默着。 失笑着。 最后,却也只低声道:“但后来我发现,其实我连,只是想到未来跟我过下半辈子的人不是你,都会害怕。所以艾卿,我真的只是在想……我当时和现在都没有考虑得那么多,我会再想想,但我只是想,艾卿。” 他说。 “你别总是低着头。” “再……看我一眼吧。” 第23章 “最近有空的话,…… 再看我一眼吧。 在所有的回忆、飞驰的青春、啼笑皆非的闹剧都尘埃落定前。 恍惚还是多年前的某个冬夜。 网吧角落的卡座, 深夜依旧灯火通明。 旁边的方圆正大快朵颐。一张方脸几乎全埋进泡面桶里,瞧着架势,像是一口能吞进去半碗, 吧唧嘴的声音即便透过耳机亦听得无比清晰。 坐他们对面的穆戎键盘敲得震天响。 半晌, 却仍是忍不住地探过头来, 皱着眉头说方圆你前世是不是没吃过方便面?饿死鬼投胎啊? 方圆闻言嘿嘿直笑。 说上辈子哪有这么高科技的东西, 那顶多叫阳春面。 说完,又侧过头来看旁边一语不发的唐进余, 热心问道:“对了,进哥你吃不吃?我买了好几桶,老坛酸菜和红烧牛rou随你选。” “不了。” “有便宜都不占啊进哥?今天是咋了?” “你就别问了,他今天会吃就鬼来了。” 穆戎手上仍在与键盘较劲,此时又接过话茬:“他现在正烦着怎么跟他那便宜师父道歉呢,你别上赶着给他添乱。” “便宜师父……球球啊?” “除了那妹子还有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进哥现在雅号杨改之*。” 穆戎笑道:“独臂大侠都快被赶出古墓派了,哪还有心思吃你的红烧牛rou面?” 三秒后。 “妈的什么垃圾游戏, 又输了!” “方圆, 给我来桶老坛酸菜面。” 唐进余:“……” 他掸了掸烟灰。 夹在两指间的爆珠香烟抖落些微热气。 没理睬旁边“锣鼓喧天”, 只娴熟地吐出个烟圈,右手又散漫地托住下巴。 视线于四周无神地转过一圈,最终,却还是诚实地落定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自己cao作的人物正眼巴巴站在柳树底下罚站。而平常总叽叽喳喳围着自己转悠的、顶着[楚辞秋]ID的白衣小萝莉,正在他不远处打坐回血。 虽说隔得也不远, 一白一黑看着也和谐。 但老实讲,这不理不睬、私聊亦安静如鸡的情形发生在他们之间——准确来说,是发生在“不说话会死星人”楚辞秋身上, 让她沉默了足有半个多小时,却实在有些罕见。 “……” 他的手指于是再度、自发地徘徊在键盘边沿。 对话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反复迟疑着自己到底该说什么:难道要说不好意思那天YY开麦忘关了,一不小心就让你知道我其实是个男的,我错了?还是说,你要是不开心就跟我讲,我站在这里绝对不动,给你打着解闷。要是打这个号还不过瘾,我再开大号来、脱光装备站那给你揍一顿? 说我其实早想给你解释的。 只是每次跟你说你都不信,当我在跟你开玩笑,我也很无奈啊。 他噼里啪啦打完这一句。 却迟迟没有按下回车键发送。 仿佛一旦发出去,就将是以无效争辩来为这段意外而来、意外持续、意外钟情的……微妙的感情画上句号似的。 烟越抽越凶。 一根接着一根。 直抽到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脑子里仿佛依旧有根弦在不依不挠、一抽一抽地疼。 许多不愿回望的往事,此刻又开始争先恐后往回涌:时而是小时候学校里,牵着老师衣角、哭着告状说他如何欺负了她、等老师离开却又笑嘻嘻嘲讽他笨的聂向晚; 时而是父亲——逼他在院子里下跪的父亲,那在回忆里分外狰狞和凶悍的面庞。说他既然不愿意认错,就罚一百个俯卧撑,直到认错为止,说着,又让聂向晚坐在他背上。 军旅出身的父亲无论何时,始终崇拜老一辈“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根本不顾及他那时年纪还那样小。到最后,几乎精疲力竭,汗涔涔地累趴在地上。 而聂向晚沉默站起身来,坐到旁边的石凳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