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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走到近前、不巧跟她四目相对——好吧。这才仿佛人造的面具上轰然裂开个缝,露出他的本来面目。底下的表情瞠目结舌。 一切气氛粉碎当场。 她彼时的表情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却还是基于礼貌,放下手机。很快,微笑向对方点了点头,“周先生。” 周筠杰说:“好巧。” 对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或许是某种远离危险的天然默契作祟,双方只是尽皆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又擦肩而过。 倒是那个银灰西装的高个男人——近了看艾卿才发现,这人五官和周筠杰有那么几分相像。 但奇怪也就奇怪在这里。 类似轮廓的五官,不过眼睛细长了些,双眼皮收窄,那眼眸微眯的打量神态虽英俊依旧,却竟显得无端锋锐起来,全然没有周筠杰那副阳光灿烂的即视感。 倒更像是轻蔑吧。 那种自诩看透对方、不屑一顾的姿态。 她心生不悦,是以只与那人匆匆对视一眼,便抢先错开视线,快步回到包厢中。 双方相谈甚欢,直聊到晚上八点多。 教授接了个电话,才聊几句,皱纹横生的脸上瞬间堆满笑意,向电话那头连连称是。 艾卿正稀奇到底是谁哄得他这么开心,老教授已先一步、骄傲满满地开口:“是我家外孙女儿打电话来催了,”他说,“她这孩子跟谁也不太亲,就在我这,爱卖乖得很。说怕我晚上回家太晚……她正好也在这附近吃饭,顺路,非得要来接我回去。” “那您外孙女跟您感情可真好,”她本来也已聊到词穷,当即就坡下驴,连声夸道,“难得现在还有这样的隔辈亲,您好福气的。” 话音刚落。 她导瞬间投来赞许的目光,眼神里意味分明。 她汗颜低头。 三人遂又如来时般,很快踱到门口。 艾卿先打了辆车送走自家导师,便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陪教授在门口等着外孙女儿。 结果聊到最后,不知不觉又是大半个小时过去。嘴皮子都快说干,她差点要问要不我也给您打辆车?终于,那传说中的外孙女儿却伴着远远传来的笑声、姗姗来迟—— 嗯。 第二次了。 她看着那女人身后目瞪口呆的周筠杰,目光扫过面色不虞的银灰色西装男,最终又晃晃悠悠,到底落定在那出声喊着“外公”、笑盈盈迎到两人近前来的、音容依旧的故人。 哦。 教授姓谢。 但她其实压根没想过“谢”和“聂”会有什么关系来着——毕竟她又不是那传闻中的圈里人不是? 她哪知道这么多。 只能说,老天爷还是就爱看这种戏码。 “向晚。” 于是,连刚刚还口若悬河和她唠叨不停的老教授,此刻也毫不犹豫“抛弃”她,迎上迟到大半小时的乖外孙女儿,笑得宽慰非常。 没怪她来迟,反倒自责起是否是自己多添了麻烦,只又紧紧握着聂向晚的手,连声问道:“没耽误你吃饭吧?你就是,外公都说了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你非要来……怎么样,跟人家饭吃得还开心伐?” 聂向晚闻言,微微一笑。 雪白剔透的面孔便逼出几分温柔的意味来。 “蛮好的,吃得挺开心,”说话间,春水眼波轻扫,看向旁边一动不动如石像的某人。她一顿,又露了点惊异的表情,指着艾卿问,“……这位是?” * 【进余……这位是?】 这话温和疏离,却不失礼貌。 可惜艾卿已不是第一次听到,早没了任何惊喜。 至多是一阵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罢了。 她以二十八岁的模样、自诩饱经沧桑的一双眼,凝望着面前的这张脸。 却直到这时才惊讶地发现,她引以为傲的成长和成熟,体面和妥帖,原来只是自以为是的包装品。真正圆满的“长大”理应是像对方那样,年纪增长,脸却精致得愈胜从前,时间与阅历,想来只需写在纸上而非脸上。 美丽如初的聂向晚,似笑非笑,亦定定看向她。 “哦、哦,你看外公都忘给你们介绍。这位是Q大的艾小姐——未来台港澳研究的大学者啊,哈哈!外公很欣赏她,现在的年轻人,难得有这么勤奋的了。” 老教授被聂向晚提醒着回过神来。 又出于礼貌,开始主动为两人“牵线搭桥”,话里总不乏对外孙女儿亲密的抱怨:“你说你,你要是当年用功努力点,现在估计也能和艾小姐做个同事的……来来、碰到也是缘分,认识一下,认识一下。” “外公,你又来了。” 聂向晚却全然是一副小女儿娇态。 几乎委屈得靠倒在外公肩上,不住咕哝道:“筠杰和周……和邵哥都在呢,你就这么数落我。我现在哪不好了?我不也大小算个名人呢么?” “是是是、你一个小主持人,真能当一辈子啊?还不是仗着自己漂亮,”老教授笑了笑。说话间,复又和她身后迟迟不发一语的周筠杰同周邵——这位周家的“小世叔”虽辈分大,年纪却不过三十有五,在他面前同样也是小辈,微微颌首示意,“做事没轻没重的,总没个长远规划,还不跟人艾小姐多学习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