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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安辰面红耳赤,这个留意到茜红竟带了鹿鸣卫来,想想自己在馆鹿如苦力短工,回来后又与公主义绝,里里外外的不堪,都叫这帮纨绔子弟看了去,他自负才学抱负,如今反要被一干无所事事之徒取笑,何其讽刺不公。 茜红见他要走,道:“沐郎君留步,以免我等错拿或不小心碰撞了沐府之物,也好照价相抵。” 沐安辰更觉受辱,道:“女使自有分寸,身外之物,沐府再不堪也不会如此计较。” 茜红道:“钉是钉,铆是铆,一码还归另一码。” 同来的寺丞也道:“沐郎君亦是事人,留下方好。” 李桓林浇油道:“就是,驸……状元公惯会诬赖人的,嘴里说得好听 ,焉知事后不会说三道四,说我们损毁沐府财物,一状告到曹府尹那去。” 鹿鸣卫一众纨绔对内互不顺眼,对外同心同气,纷纷驸和,心底则骂:李大傻子有脸说这话,也就你李家,一点不对,就告官。 侯夫人知儿子乱了方寸,出声道:“大郎,你便留下依女使的心意。” 沐安辰深吸一口气,收拾了乱糟糟的心绪,揖一礼道:“是沐某失礼了。” . 姬明笙的嫁妆里城里城外的庄园别院、田地山林商铺不算,带到侯府各种金银珠宝簪环首饰、布料药材、香料奇珍、书籍字画不计其数。 里头不少被姬明笙送了出去,大件的屏风,小件的玉枕,衣料、药材、首饰更是不肖多说,茜红青黛等人另备有一册子,与宗正寺造的册子两相对比,将这些一一抹去。 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再没有把送出去之物要回来,偏有个李桓林杵那摇着硕大的脑袋:“这这这……”这字不认识,不过,无妨,“我阿姊送出去的都够另建一座侯府了,啧啧啧,沐侯府占了老大的便宜。” 沐老夫人与侯夫人等扛不住,泣道:“这原是公主的孝心情意,是我侯府辜负公主,再不敢留下的。” 茜红与寺丞对着册子,头都没抬,道:“既是公主的孝心情意,怎可推来就去?” 李桓林跟着道:“就是,我阿姊大方送你们,你们也大方受着,身外之物,怎这般小家子气。” 鹿鸣卫的纨绔也跟着点头,公主送出去的礼,还送回来,瞧不起谁呢?沐侯府真不讲究。 送出去的不会要,但借出去就得要回来了,茜红等也另有册子记着,各色摆件、字画、骨董,有些是姬明笙的心头好,无意送人;有些却是违制之物,皇家、亲王、公主能用,侯府却用不得,原本一家人,使了就使了,逾礼一二也无妨,御史都不会拿此多做文章,如今亲事已断,再无相干,侯府不好再使用这些违制器物,就得一一收回。 使着时无所察觉,一盘点,沐老夫人那、侯夫人处,连沐侯爷的书房,多多少少都有几件姬明笙的嫁妆,沐安辰的书房偏厅更是空了大半。 李桓林又有话说:“先才说错了,侯府行事还是大方的,借我阿姊的摆件去使,很是大方。” 沐老夫人面上微红,侯夫人面上也有羞惭之意,沐安辰更恍恍惚惚,原来身边所用之物这么多都是公主的。他那里多的书籍、字画,皆是珍品,心头可惜之余,又莫名有些自得,自己所慕的非是金银之物,字画有灵,知者赏之。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姬明笙的嫁妆一搬, 沐侯府空了一大半,侯夫人强撑着开了库房,将各院各屋的摆件填补上。 别处还使得, 沐安辰书房总不能空着?沐侯那不能失了气派吧?沐老夫人屋里难道还能简薄了? 好在沐府还是有积累的, 雅件不少, 贵物也不差,就是古籍字画上头有点难。 谁让过世的沐老侯爷将沐家藏品全献给皇家换了爵位?后来虽淘换来一些, 那也是极为有限。能藏古书名画之家,非富即贵,再要么便是书香门第,前者自己都还使着银钱、仗着权势各处搜罗呢, 无事相求, 等闲哪家会把珍藏卖送与他人?后者?那更是自诩风骨傲人。以势压人?命有一条;以富相诱?那是辱他十八辈的祖宗。书画珍藏,穷得稀汤就米汤都要永代相传, 或随身陪葬,还得搁棺椁里头,靠着头放。 再有一个缘由, 还是沐家自酿的果。沐家以书画藏品换来爵位, 以致京中众人, 或艳羡或鄙薄,都把书画珍藏捂得死死的, 焉知自家没有此等际遇机缘啊。 沐老夫人看着自己孙儿的书房,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寒碜啊,房新画不古, 百年底蕴, 荡然无存。 沐安辰强笑着安慰祖母:“孙儿书画算不得出众, 勉强也能入目,百年后,说不得亦有追捧一二。” 沐老夫人不会鉴画,账却还是能算得清的,论古,那些古画都已经百年,这古旧年月怎么追也追不来;论名,她再拿孙子引以为傲,也不敢拿他比着书画大家,人那是以书、以画扬名的,如何能比? 她心头堵得慌,但见孙儿强打着精神,道:“等你阿爹回来,咱们再细想想。” 沐安辰苦笑,皇家要为难他,他爹一个侯爷又有什么辙可想。是自己轻狂大意,一子落错,满盘乱棋,不可收拾啊。 沐老夫人叹一口气,又安抚了孙儿几句,这才蹒跚出了屋子,在廊下略站了站,眼前的园子都萧瑟了好些,姬明笙带来的奇花异草、珍奇灵禽都让茜红带了回去,原本似有仙气缭绕的园子少了白鹤灵鹿,愣是被打回了原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