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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安辰在那如丧考妣,一干来贺的宾客更是想狂抽自己几个嘴巴,明知道沐府纳妾大摆宴席过于出格,还嘚嘚地跑来相贺,鲜花着锦倒了台,烈火烹油倾了锅,怎一个惨字了得。 李太监皱皱眉:“紧着呀,别误了吉时。”扫一圈哭丧着脸的宾客,“你们是来吃喜宴的,乐着点。” 众宾客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换上笑脸,装着好像前头没啥纳妾公主休夫之事的模样,纷纷恭贺。 “大郎大喜啊!” “佳儿佳妇。” “百年好合。” “百子千孙。” 李太监总算有些满意,再大为不赞同地斜一眼沐三:“沐寺丞,别愣着,待客去。” 沐三有苦难言,他现在不但要忧心侯府、侄儿,还得cao心自己的官帽,别被捊了,打个寒颤,重端起似笑非笑的脸,与宾客拱手:“同喜同喜。” 沐二不用催,本来就乐,现在是发自肺腑地乐,颠颠地前后奔走。 沐三偷空拉自己兄长,道:“二哥,你也不过巢上之卵,眼看大火烧身,你却只顾自己眼前蝇头小利、些小恩怨,却不知大局危势。” 沐二趴他耳根前,道:“念在一母同胞,我不跟你这种糊涂虫计较,听我一句,借机也分家出去。” 沐三到底官场里头打过滚,疑虑顿起:“既是骨rou兄弟,二哥不如说得清楚明白一点。” 沐二笑着道:“你与兄长是一边的,打小你就跟他亲密,我可不能多说。我已仁至义尽,爱听不听,随你自个心意。” 沐三伸手去揪沐二的袖子,沐二一摆手,哼叽着走了。 李太监瞄了眼俩兄弟,乐了几声,伸手示意沐老夫人:“老太太,侯夫人,请吧,高堂就座,莫让小儿女等急了。” 沐老夫人一息之间老了好几岁,面上灰败,被扎了一针醒过来的侯夫人更是容颜雪白,唇齿打战。 “家有喜事,老夫人与夫人这般形容,大是不妥啊。”李太监语重心长道。 沐老夫人勉力一笑,笑得比哭还要难看,请了李太监高坐,自己跟着入座后,才觉手脚俱是冰凉冰凉的。 沐安辰几乎是被架着拜堂行礼。 罗织娘自己带过来的小丫头早因受不住惊吓,被带了下去,眼下扶着罗织娘的是姬景元亲赐的仆妇,身比罗织娘高一头,腰比水桶多一尺,脸上不带笑,嘴抿似把刀:“娘子,扇子拿好,新妇容颜不示人前。” 还有什么不示人前,刚才哪个没见?也就跪得远的,被挡了视线,没看分明。 罗织娘舌尖发苦,也只得拿起扇子挡着脸。 底下有人小声:“莫非还要念劝扇诗?”咱圣上,可真会折腾人。 赞礼人唱: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永结为好。 沐老夫人快哭了,却还要笑着道:“好,好,好……” 庐帐是新搭的,各样喜果是李太监带来的,几个女眷各被塞了一大把,染得五颜六色的桂圆、长寿果、米果子,寻常喜事常备之物,兜手里愣是重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运了半天的气,这才砸向坐在庐账中的新夫妇。 “嗯……那……长长久久”“欢……欢喜喜”“和和…美美?” 女眷撒完喜果,不约而同抹把汗,赴了今日的宴,一年都不想再吃喜酒,众人火烧屁股似得,只想早点归家。 沐二不嫌事大:“新郎是状元郎,写诗做文章跟吃便饭似得,快来一首劝扇诗。” 行尸走rou似得沐安辰生吃了沐二的心都有,看眼拿着扇子端坐自己身旁的罗织娘,好似心有期待。佳人咫尺,所求得偿,可自己与侯府却陷万丈深渊中,他心间乱如麻絮,坠坠生疼,字不成字,句不是句,哪还有诗。 众宾客恨不能早散了事,催促:“新郎倌快念,莫误吉时,辜负良宵美景。” 李太监坐那端着酒杯,笑眯眯的:“老夫人,府中佳酿,甚好。” 老夫人不得不回:“李中侍谬赞了,家常酒水。” “新人新妇新酒杯,喜事喜意喜滋味。”李太监哈哈乐,还拉起家常,“再有一二载,老夫人人就得四世同堂之福了,大喜啊。” 沐老夫人心酸,不如这两年死掉算了,就怕身故见着沐家列祖列宗要受责骂。 庐帐内沐安辰被众人催促不过,胡乱念了首劝扇诗,不过流于市景人家的制式诗,寻常百姓都在用。 罗织娘心中的委屈不肖说,放下扇子,含羞欲笑,唇角还未上提,对着沐安辰颓丧携怨的脸,实在笑不出来,咽了泪,却装不出欢。 赞礼人跟有狗咬似得,拿瓢倒酒,塞给新人,喝了合卺酒,再临时寻来五色线,将二人系一块。 众人欢天喜地:“啊呀,礼成,礼成,新郎新妇洞房花烛。” 他们就早些散了归家吧。 李太监击掌:“大善,喜宴喧嚣,某家不能再贺,得回宫复命。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鸳鸯双飞,圣人知晓后,定然心中欢喜。” 众人在那急瞪眼:李中侍,您老行行好,叫您大人成不成?您赶紧回宫去吧,您不走,我们怎么走? 沐老夫人起身相送:“沐侯府上下谢圣上恩赐。” 天可怜见的,李太监可算是出沐侯府,他一走,笙箫欢语骤停,众人急不可耐地抬起尊臀,拱拱手,潦草告别,争先恐后生怕自己落于人后,沐府门前,车轿差点堵那,好悬没打起来,还是有机敏的站出来指挥,大家这才依次走了人,一柱香不到,众宾客散个精光,只剩府前红灯摇摇、彩缎飘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