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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侯夫人那话一出,沐三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但让他二哥一闹,倒没空理会那点不满,拉下沐二的袖子道:“二哥,眼下家中有事,别置气……” 沐二一把夺过袖子,扫一眼弟弟:“少来,家中兄弟,你是堪大用办正事的,我是捞不上桌,只配跑腿赔脸的。三弟,二哥奉劝一句,你呢,同我一样,既没早生几年,也没好命生出驸马儿子,与我一般无二,你愿做马前卒,只管自去,别拉扯上我。” 怼罢沐三,沐二还不罢休,他眼下疯狗一只,不把周遭的人咬一遍,不得劲,看自己的透明人四弟躲一边眼瞎耳聋的模样,张口道:“四弟啊,我是没用的,你是捞不上事的,你说,你我二人哪个可怜?” 沐四郎都快哭了,他一个庶出,本就在嫡母面前没什么脸,既不献眼也不揽事,娶的妻子出身不高,却是富家女,带着数目为巨的嫁妆进府,婚后沐四郎领着府中的月钱,吃着妻子的软饭,院门一关,小日子很是安逸。家中大大小小的事,他都是充数的,不看不问不管不说。 这次,沐四郎过来也是做壁上观的,哪知他的二哥不做人,非得把他也拖下水。 “阿兄……我这……”沐二敢把亲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沐四可不敢,万一争一时的痛快,真把老太太气升天了,他哪还有活路。 一侧穿金戴银身形玲珑的四夫人用圆扇半遮着脸,手腕上一串金钏叮吟轻击,脆声道:“二伯说笑,四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能做得什么事?性子又静,口舌又拙,与人争论,话没出口,脸倒先羞红了,还不如老实在家呢,写几笔字,画几笔画,新画入不了古宅,家父与友人倒喜欢的紧,挂墙上屏风上,添了好些墨香雅意。” 状如疯狗的沐二咬起人来毫无征兆,住嘴时也难预料,被弟妹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他非但不生气,反倒笑嘻嘻道:“四弟好运道,咱家偏心眼的娘,歪打正着给你说了门好亲事,佳儿佳妇,阿爹在天有灵,不知心里多少快慰。”不等老太太发火,将脸一板,喝道,“四弟既做不了事,又说不来话,那赖在这做什么?白吃娘亲的好茶吗?滚!” 沐四郎和四夫人对视一眼,从善如流地告了退。 老太太青青白白的一张脸,恼怒非常地瞪着沐二郎,咬牙切齿允了沐四夫妇离开,等人去得没影了,才厉声道:“你这混账里外不分,吵闹一顿可如了意?” 沐家儿郎都生得好相貌,疯如狂犬逮人就上嘴的沐二也是修眉俊目的美男子,难为他将一张周正的脸糟蹋成这般模样,耷着眉,斜着眼,眉毛不在眉毛上,鼻子不在鼻子上,嘴一歪,说出的话臭不可闻:“我有什么好如意?我是封了侯还是拜了相,是儿子有出息打了人,还是女儿要许……” 这下老太太再能忍也忍不下去,拿起丫头捧着的茶盅就往沐二砸了过去。 沐二平日宿花眠柳、吃酒赌钱,耗得体虚气短,眼见茶盅往自己脑门飞来,头一缩,堪堪才躲过去,茶盅在他身后菜得粉碎,沐二心有余悸,大怒得跳着脚:“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心尖子,世间俗语,诚不我欺,不过说娘亲的心尖尖一句,娘亲便要儿子的命?来来来,娘亲打死我,早点送我去见我爹,阿爹死了也没几年的,还鲜灵着呢……” “放屁。”老太太一句粗鄙之言脱口而出,“你还有没有人伦廉耻?拿你过世的亲爹撒气耍泼?” 沐二嚷道:“许你打死他儿子,不许他儿子叫屈?”抬脚往一边略站站,免得老太太一时想不开,拿手边的瓶儿钵儿的丢他,“成日烧一丸又一丸的好香在佛前,怎没熏出对儿的慈悲心肠,也知合的哪几味香,不见邪风吹,熏得却歪偏,全熏我好侄儿那去了。香孙子,臭儿子,可不得挨盅子?” 老太太病歪歪一天,愣是被沐二气得精神抖擞,眼瞅着都能拎起拐杖追杀沐二三条街。侯夫人心口突突地跳,气都喘不匀,老太太是有些偏心眼,可她拿混不吝的沐二全无办法,只要老太太一天狠不下心肠打死沐二,就只能任由沐二在府中胡作非为、翻腾挪转。 若是平素,侯夫人也就忍了,跟这等不要半分体面的泼皮田舍奴计较什么?可眼下她儿子被告在公堂上,差人不依不饶跟着管事直接去麓山请人,泰国公府又咬着死不松口,她实在心焦。心气不顺,看什么都不顺眼,何况沐二郎还要在这当口闹事,老太太也是拎不清,理他作甚? 侯夫人深吸一口气,一把扶住老太太的胳膊,哽咽道:“母亲消气,府中闹成一团,传到公主耳中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警醒过来,拭泪道:“你说的对,都是这孽子无礼,倒让我没了分寸。” 沐二“咕”得从喉中发出一声笑,道:“这天下莫不是只有娘亲和大嫂耳聪目明?公主是傻子还是聋子,她又不是去得天边,只一味糊弄于……” “胡言乱语。”老太太立着眼喷着气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刮得人心头直起毛,“你自小不读诗书,舞不来棍棒,一把年纪,儿郎都将娶妇,还是这般浑浑噩噩、没轻没重度日,不惹来天大祸事,不甘心是不是?” 失言的沐二小了声,又梗着脖道:“什么祸?没见死活要给儿子按罪名的娘,我又不曾殴打贵门公子。” 侯夫人真是咬紧牙关才没失了贵妇的体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