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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朗坐在副驾,也劝姜简军,“叔叔,我妈不着急等我,我们可以在这边休息一晚。” 姜简军点了支烟,没理他请求,只是问:“朗朗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晚啊?” 易朗:“找老师补课没注意时间就晚了。”那时他单独上奥数课,学校数学老师经常放学后留着他补习。 姜简军夸他:“好孩子,好好学习,叔叔带你回家咯。” 点火踩油门,姜简军就把货车开上了镇里的水泥路。 连镇和宛岸见有几十里的山路,姜简军记着他们说滑坡的路,就选了条平时不怎么走的路。 姜听玫百无聊赖地趴在新买的本子上,看着旁边座位下一杆秤,秤砣就放在旁边,沉沉的,根本提不动。 山路崎岖,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摇得姜听玫昏昏欲睡。 一睡就趴在身边的小少年肩膀上睡着了。 后面还做着梦,猛然间一把斧头劈过来,剧烈疼痛和摇晃袭来,天旋地转的一下撞击声。 姜听玫在血泊中醒来,身上脚上都擦伤大片,流着血很疼。 而大货车侧翻在地,砸坏了旁边的一棵树。 她哇哇哭起来,是易朗过来,帮她从那碎掉的玻璃里逃出去。 易朗只有手部的擦伤,伤得并不严重,不过书包却卡在卡车座椅之间取不出来了。 而卡车后面码装的货物都碎的碎,烂的烂,毁坏大半。 少年站在她身边,弯腰朝她递出一只手,声音冷静道:“你爸爸走了。” 姜听玫手抓着衣角,脸上挂着泪痕,身上弄得灰扑扑的还混着血,大眼睛里是无措的悲伤,她一说话就忍不住要掉眼泪:“哥哥,我好疼。” “易朗哥哥,我好疼。”她哭起来,脸上手上都是血痕。 易朗上前一步伸手抱了抱她,镇静淡漠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他声音还在变声期,有点哑,哑得要裂开,他说:“小玫meimei,你看到了吗?” “你爸爸在货车出车祸后,第一时间抛弃你逃命了。” 姜听玫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疼了,哭得脸上都是泪和泥泞,她从小听见过很多闲言话语,说她爸爸不喜欢她,一直当她是个累赘,很多次想要把她扔了。 她从小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惯了,纵使爸爸对她并不好,她还是想着要讨好他,对他好。她爸爸喜欢男孩子,她就从不穿裙子都七八岁穿得像个假小子一样。 甚至她还为了他的认可,曾经去剪掉了自己喜欢爱惜的长发,想给他惊喜,换来的却是责备,和不让回家的惩罚。 她那么小,最害怕孤独。可她爸爸让她一个人在那荒僻无人的山坡上反思了一周。从那之后,她都本能地畏惧荒山,荒无一人的山坡。 幼小的孩子在面对山林时感到恐惧,恐惧里面有吃人的妖怪有凶神恶煞的人贩子,有专拐小孩的怪叔叔。 那时姜听玫刚上五年级,懵懵懂懂,对世界天真好奇,没有被人爱着,感受到的是父亲的嫌弃和讨厌。 就像这次买书本一样,他甚至不愿意问问她买的是哪一种,他可以帮她带,而只是放她上车,让她跟着坐了四五个小时的山路去很远的县城买本子。 回程也是如此,明知道有危险,却仍然一点不关心她的安危,冒着下雨天,赶着天黑也要过山路回去。 甚至在出了车祸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丢下自己的女儿逃命,留她孤零零地在这深山中。 天已经完全黑了,黑黝黝的树林包围着四周,一眼望过去,全是看不见底的黑暗。 姜听玫哭累了,又冷又饿地站在旁边,她觉得身上伤口的痛好像已经麻木了,流血流泪,眼睛肿着,但她还能呼吸,她还活着。 看着来时那条山路,崎岖蜿蜒,暗色的丝带一样,没有尽头。 可她父亲早已经丢下她逃命去了,她现在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有一个大她四岁邻居哥哥可以依赖。 可他们都是小孩子,那时易朗也不过才十四岁,她十岁。他们尚不知如何保护自己。 姜听玫走到他身边,小手牵住他的,蹭得他手上也都是血。 少年垂着头看了眼侧翻的在地的卡车,有些疲惫地叹气:“可能要下雨了。” 刚说完,天空中就响起雷鸣声,轰隆巨大一声,亮紫色的闪电点亮天空。 姜听玫害怕得整个人一缩,虚弱得似乎随时会晕倒,她没有力气了,喃喃道:“朗朗哥哥,我们在这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易朗低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平静淡漠道:“他不会回来,我们要去找人救自己。” 而这货车,下雨多半还会侧翻,倒下来被压住的话基本上就是必死无疑了。 天很黑,没有一点光,四野都是动物窸窸窣窣的响声,还有一声一声的雷鸣。 易朗松开她手,从货车上边的轮子爬上去,在车厢内窸窸窣窣地翻动了许久。 姜听玫又累又饿又疼,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她想回家,她想念别人有mama的孩子做的枣糕桂花糕绿豆糕牛rou饼,还有别人的mama会给他们买的漂亮的花绳,发夹和娃娃。 这些她都没有,她只想要自己不那么疼就好了。 过了不知多久,易朗从车上沿着轮胎爬下来,走到她面前,他拉她起来,叫她meime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