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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还有些麻木的心底忽然涌起一阵难以克制的急痛,带着丝丝缕缕的晕眩,令她一下身形摇晃,竟要往一旁倒去。 幸而翠微站得不远,见状忙上前来将她扶住,焦急问:“女郎可还好?” 阿绮半倚在她身上,深深喘息,尽力想着腹中的孩子,半晌才忍下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渐渐稳住恨意与痛意交织的心神。 “我没事。翠微,你扶我上船去吧,我想快些到宁州……” 见她如此脆弱模样,翠微心疼不已,忙又唤来两个婢子,一同搀着她便要往船上去。 谷梁自然也心有不忍,可仍是提醒道:“夫人,还有一事——建康似还有人在密切监视太后与陛下动向,我先前一月出入同泰寺,已被那些人发现,此番赶回,他们似也一路紧随。” 他正是隐隐察觉有人跟随,遂未令那知客僧将事情写作书信送来,而是亲自转述,以免被人盗去。 阿绮面色苍白,闻言又是一凛。 如此关注苏后与萧明棠二人之动向,又能如此明目张胆,一路尾随而来的,她实在想不到几人,答案几是呼之欲出。 她勉强点头,冲他道:“我知晓了。多谢足下近来费心,且先上船休息吧。” 谷梁遂领命下去。 一行人未再多逗留,只重新登船,沿江入洞庭继续往西而行。 ☆、变故 船过洞庭, 至于临沅,将入沅江。 上一回行舟时, 阿绮并未有何不适, 而这一回, 大约是因有了身孕, 她竟自第二日起便有些晕船, 不但食欲大减, 更时不时反胃干呕。 戚娘说, 她当是要开始害喜了,又恰遇上江中风浪,反应格外剧烈一些。 幸好她早有准备,将离开前请医家抓了对症的药来,这才渐渐好了许多。 这日午后,船靠岸略停了停。 阿绮留在舱房中, 才饮下戚娘煎好的汤药, 正要小睡一会儿, 外头便一阵嘈杂。 只听一阵金属摩擦的铮铮声,似是刀剑统统之声, 令人心中一紧。 阿绮猛然惊醒,一下自榻上起身, 趿履而出。 岸边, 郗翰之所派那十侍卫正手持刀剑,领着一众仆从们将船护住,而不远处的道上, 不知何时已出现了许多身穿铠甲,全副武装的士卒,观其人数,竟有近万,个个凶神恶煞,虎视眈眈,俨然是冲此地而来。 侍卫略回头一看,见阿绮出来,忙呼道:“夫人快回舱房中去,此地交仆等应对!” 阿绮立在甲板上没动,眼皮猛地跳了跳,勉力定下心神来,仔细看了那些士卒的精良装束,料定非此地土人,更非郡县中的差役,便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守在甲板上不远处的谷梁眯眼在不远处人群中逡巡片刻,面色一僵,悄悄过来道:“夫人,那些人中,正有前些时候自建康追踪我而来的。” 阿绮心中一沉,又不顾劝阻,自甲板上步下,仔细在那一众整齐肃然的士卒间一番逡巡,终于将视线落在其中为众人簇拥着的一处。 那一处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郎君,虽看不真切,却隐约能见他面白而美,眉目清朗,暗含波涛。 她示意侍卫仆从们暂放下手中刀剑,冲那一处高呼:“可是袁使君?” 众人视线纷纷望去。 只见对方人群中忽而让出一条道来,那郎君策马缓行靠近,肃穆的面容在见到阿绮的一瞬露出几分浅浅笑意,果然是许久不见的袁朔。 他不惧阿绮身边对他虎视眈眈的侍卫仆从,只施施然上前,冲她拱手道:“是我。” 阿绮料他来者不善,并未与之多寒暄,只抿唇道:“使君眼下怎会在此处?” 眼下郗翰之已在备战,这几日功夫,大约北府兵已在往鄱阳等地去了,怎袁朔却还有闲心逗留此处? 袁朔却不答话,只问:“夫人又为何会在此处?” 他镇定自若的视线扫过周遭不敢轻举妄动,却个个虎视眈眈的侍从,微微一笑,道:“此地乃我荆州境内,目下郗使君与我要有一战,夫人此时途经此地,就不怕遭人暗算?” 阿绮闻言,垂在身侧的手不由一抖。 她侧目瞥一眼袁朔身后乌压压的士卒,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反问:“袁使君是如此小人吗?” 身在荆州,除了袁朔,还有谁会在此时动手? 两军对峙,她身为郗翰之妻子,的确不该在此时贸然入荆州。 只是当日她得知自己已怀有身孕,实在不敢再耽搁,生怕因此暴露,从此再难脱身,这才未等宁州派来的人赶到,便先收拾行囊离开。 她虽与袁朔不甚相熟,却也知他身为士族子弟,当也不屑以她的性命相挟,逼郗翰之就范。 况且,即便念在父辈纠葛,他也不会为难她。 果然,袁朔见状,忽而失笑,摇头道:“我不会伤你分毫。” 阿绮闻言,表情稍松,然想起谷梁之言,愈发不敢放松警惕:“既如此,使君来此,所为何事?” 袁朔双手背后,又上前一步,眸光深邃,望着沅江流逝的波涛,不再如先前一般克制着心底对权势的勃勃野心,道:“事到如今,我与朝廷已然决裂,此番之战,我再无退路,若不能一举将建康宫城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赶下皇位,便也离死期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