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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二人,为了教她这个新妇同意往夫君身边纳新人,煞费苦心。 她唇边笑意不变,只抽回被巧娟攥住的袖口,仔细抚平褶皱,道:“原来是为了此事。” “此事我并无异议,婆母既看重巧娟,待选好日子,将她纳进门便是。” 她说罢,缓缓起身退去。 刘夫人与巧娟二人未料她竟这般轻易便答应了,一时有些愣神,待见她离去,方回过神来,面面相觑片刻,渐觉欣喜。 …… 傍晚时分,郗翰之归来,自先往刘夫人屋里去问安。 巧娟因白日得了阿绮的话,自觉不久便能嫁给他,一时心满意足,不再避讳,主动笑迎道:“使君归来了,母亲早问起了,只恐使君又太过劳累。” 那一声“母亲”唤得格外自然,却听得郗翰之一愣,停住脚步蹙眉打量她,转首冲刘夫人道:“母亲,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刘夫人亦是觉心头大石放下大半,正有些欣喜,闻言先让巧娟下去,方冲儿子道:“翰之,你瞧巧娟这孩子如何?” 郗翰之心中疑虑更甚,奇怪地问:“母亲这话是何意?儿子以为那女子心思仿佛不正,可是她对母亲说了什么?” 刘夫人一愣,随即摆手:“不不,翰之误会了!” 她遂又将巧娟之事说了一遍,道:“本是我认下的儿媳,也叫乡里人做过见证了,却不知你已然成家了。如今她并未介怀,愿做个妾,我想,咱们这两日便挑个吉日,将她接进门来吧。” 郗翰之愣住,回想着近来母亲与巧娟的相处,这才渐渐回过味来。 他脑中渐渐想起在驿站的那夜,他那妇人心思敏感,只怕早就看出了巧娟的不同。 可他对巧娟并无多余心思,始终只以为她是跟在母亲身边服侍的寻常婢子,此刻也并无纳妾的念头。 他遂蹙眉道:“母亲,我才新婚不久,怎可纳妾?” 刘夫人忙解释:“我绝不会教你为难。此事我已问过儿媳,她是个宽容大度的,未待我劝说,便已应允了。你便只当将巧娟接进门来,照料我这老妇罢了。” 郗翰之闻言,却并未释怀,反而脸面色也有些捉摸不透:“母亲已然问过崔氏了?” 刘夫人不疑有他,将白日二人的话道出。 郗翰之的面色渐渐冷了。 他沉默片刻,抿唇道:“母亲,她是清河崔氏之女,身世显赫,虽父母都早已没了,可一举一动,仍受各世家大族关注。即便她同意了,此刻我若纳妾,岂非教人以为,我是个贪婪好色的小人?此事,且暂勿再提了。” 说着,不欲再多谈,略说两句,便起身告退。 屋门外,巧娟始终侧耳听着,本羞得满面通红的脸蛋已然煞白一片,听他要出来,忙闪身躲至一旁,轻咬下唇,望着他背影直至消失。 …… 寝房中,阿绮才用过晡食不久,自院中走了走消食后,便寻了卷书,坐在窗边秉烛而读。 初夏的傍晚,蚊虫渐多,戚娘替她撒了草木灰,又在窗外的墙角多点了香,倒并无干扰了,只耳中仍能听到远处葱茏草木间的虫鸣蛙叫,十分惬意。 她因入了神,并未察觉郗翰之的归来,待听了耳畔翠微的一声“使君”,方自书卷中抬眸,循着众人目光望去,却恰见他亦正立在廊下,眸色深深,远望过来。 四目相对间,他提步而来,跨入屋中。 阿绮放下手中书卷,自榻上起身,本要如先前一般直接入内室避开,然行了两步,却忽然停下,转身冲他望去,道:“多谢郎君。” 说罢,又要入内。 她这声谢,乃是为他已然给袁朔去信。不论他出于何种考量,于她而言,的确是件好事。 然而郗翰之恍若未闻,只将要上前替他更衣的婢子们挥开,跟着她步入内室,喜怒不辨,问:“你答应了母亲,让我纳妾?” 阿绮闻言,知晓定是刘夫人已将巧娟之事同他说出,遂坐回榻上,拿起银剪挑了挑烛花,道:“不错。” 郗翰之望着她波澜不兴,悠然自在的模样,方才压在心底的怪异情绪终于统统涌上,语调也跟着冷冽下来。 “为何?” 他分明记得,在建康时,她曾亲口道自己是个心眼极小,容不得旁人的女子,即便无子女,也不愿教夫君再纳旁人,怎事到临头,却如此轻易便答应,甚至比他这个夫君都干脆? 难道果真毫不在意吗? 他心中一阵夹杂着恐慌的不悦,如此情境,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阿绮望一眼他容色冷冽的深邃面庞,稍有诧异,放下银剪,重又捧起书卷,道:“郎君既给袁朔去了信,我亦不阻郎君纳妾,仍是相安无事,如此不好吗?” “相安无事?” 郗翰之楠楠重复着,说不清心中滋味,眼中厉色愈甚。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上前,一把攥住她捧书的一截皓腕。 书卷啪地一声落在榻上。 他语气中满是阴沉的警告:“你既想相安无事,便谨记身份,莫要擅自替我做主。” 说着,他猛然松手,命人随意收拾了两件衣物,便大步往书房去了。 阿绮揉了揉方才被他攥住的手腕,心底既觉诧异,又觉讽刺。 前世的她,因真心爱慕,毫不掩饰自己对丈夫纳妾的不满,饶是他对巧娟无意,也仍不忘告诫她莫任性妄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