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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恼恨不已,只得来询郗翰之示下。 刘澍恩懊悔不已,自责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先前为图省事,才教人去替他寻来寒食散,却不知会如此。此刻他神智不清,便是再想拷问,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郗翰之面色郁郁,道:“他这模样,怕是早已对此物上瘾了,你若不给,他只会闹得更凶。” 刘澍恩想了想,拱手道:“那姓袁的已然无用,何不除之,至于别的事,再令敬道派人慢慢详查?” 郗翰之摇头不语。 此事不比其他。 袁义丘士族出身,此番莽撞,伏击刺史,若当场杀之,旁人只道是刀剑无眼,咎由自取,并不会惹来非议。 然眼下他已然留其性命押回,若再杀之,落入那些本就对他颇多不满的士族眼中,只怕会道他贫寒出身,一朝得势,便敢侮辱士族。 而当年那次北伐,常伴崔公左右的近侍,多已于鏖战中亡故,这才令崔公身受重伤,最后由他这个参军替其挡刀,方得多争回些时日,力挽狂澜,扳回颓势。 况且,当年叛变之人乃袁朔之父袁冲,要想再查旧事,可寻之踪迹,唯袁氏尔。 他脑中忽然闪过方才在寝房中,阿绮满怀嘲讽与讥诮的目光,沉默半晌,终是斟酌着提笔,亲书一封,交刘澍恩手中,吩咐道:“此信送去江陵。” 刘澍恩一听,便知他已然妥协,要邀袁朔前来,遂问:“那袁义丘——” 郗翰之伸手揉揉眉心,道:“那厮留着,送入牢狱中看着,不必再审问。他既要寻娘子,便去他府中,将他那十几个妻妾也都送进监牢里去伴着他。” “他那府邸,本非他袁义丘私产,你去时,多带些人手,将他府中存粮布匹一并搜出,分发给城外的穷苦妇孺。” 刘澍恩一听,顿觉解气,忙拱手应下,快步离去。 屋外,董娘早已离去,巧娟却仍候在外,一见刘澍恩离去,忙提着食盒至门外,捏着嗓音问:“老夫人知使君仍未歇息,心中挂念,命我来给使君送些吃食。” 她说着,慌忙伸手抚平衣物上的褶皱。 屋中之人不疑有他,闻言只道了声“进来吧”。 巧娟遂捏着裙角小心翼翼步入,也不敢多看那道伏案疾书的身影,只将食盒中的清粥小菜一一取出,红着脸轻唤:“使君请用。” 郗翰之却只“唔”了声,头也不抬,仍是仔细阅着手中文书,许久方起身饮粥。 然才抬头,却见巧娟仍在屋中,他不由蹙眉,问:“你怎还在此处?” 巧娟本只怔怔望着他,闻言本就微热的面颊腾的一下涨得通红,垂首支支吾吾着答不出话。 郗翰之并无耐心,草草将仍温热的清粥饮了两口,挥手道:“你下去吧,此处不用你。” 巧娟被他这般直接遣退,又羞愧又尴尬,只得咬着唇委屈起身,慢吞吞退出。 然才行至门边,却听他忽然道:“慢着。” 她心中一喜,忙回身去,讷讷唤了声“郎君”。 郗翰之黑沉的双眸望着眼前满面羞怯期待的清秀女子,便是再迟钝,此刻也明白了她的心思。 他想起那日夜里在驿站中,阿绮的话,不由薄唇紧抿,道:“你既是服侍母亲的,便将心思多放在母亲身上,至于其他,不必你关心的,少花心思才是。” 巧娟闻言,面色一僵,方才的一瞬欣喜陡然消失,尽化作说不出口的委屈,慌忙垂首,红着眼眶离去。 …… 寝房中,刘夫人才由婢子搀扶着饮下汤药。 今日她受惊,本就不大灵便的腿脚又有些扭伤,此刻愈发行走艰难。 好容易自榻上缓慢行至床边,正要坐下,却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压抑的低泣声。 刘夫人一愣,隐约听出是巧娟,忙叫人将她唤入内,关心道:“好孩子,不是去给翰之送吃食了吗?怎哭了?” 巧娟清秀面上满是泪水,闻言哭得愈伤心,跪倒在刘夫人膝边,摇头道:“母亲,我……我大约实在遭郎君嫌弃,从此再没脸见人了……” 刘夫人闻言,便知定是方才在儿子处受了气,便问:“怎会?到底出了何事,你且同我说,若是翰之的不是,我替你去训他!” 巧娟遂哭着将方才之事尽述之,末了,道:“本就是我配不上郎君,痴心妄想了,如今只教郎君当作个伺候人的婢子,真是活该……” 刘夫人见她这幅伤心模样,亦心中戚戚,将她扶着坐到身边,叹息道:“你莫怪他,此事原是我做的孽。咱们眼下已到了寿春,明日我便将你的事,同他们夫妻两个说了。” 说罢,又是好一阵安抚,才令巧娟渐渐止了哭。 …… 第二日,阿绮醒来时,已是食时。 已入夏日,天亮得一日早似一日,她缓缓起身,侧目往屋门边备好的矮榻处望去。 榻上一应寝具皆如昨日入睡时一般,并未动过。 郗翰之一夜未归,大约又宿在书房了。 如此也好,同处一室,总教她心中难受。 她趿履步出,轻轻唤了声,屋外婢子们听到声响,入内服侍她更衣梳洗。 翠微一面替她梳发,一面道:“女郎,方才使君身边有仆从来报,言今日已将使君亲笔书信送往江陵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