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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知道你,是因为大学时候,有一次他喝醉了,烂醉,念叨一个名字,一直打电话,没打通,送到医院洗胃的时候,人都晕厥了,醒来后也没清醒,接了他mama的电话,我听到了一些。” 至于听到了什么,他没讲,季晓别过头,外头已经日头高照,白灿灿的。 平白带着冷意。 那样的男生,她从未想过,会有把自己灌醉到洗胃的程度。 心脏揪得拧巴,季晓觉得疼。 “现在,戒指在你手上,我想,你应该是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的。”穆彦想起那年男生掐断电话撞见他,淡淡的声音。 他说:“见笑了,家庭剧,挺狗血吧。” 穆彦重新开口:“或许,你能够联系上他的……父亲?他……手机落在了江里。” 季晓想,她现在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很不堪。 否则,怎么会叫人这般小心翼翼地曲折地叙述。 联系他的家人。 是啊,他发生这样的事情,又如何能不联系。 “好,我知道了。”季晓点头,“我来通知。” 季学亭给秦女士他们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了后半段。 等到穆彦推门出来,与他点了头下楼缴费,他才进去。 阳光洒在女人的长发上,她正捏着手机。 “秦女士他们说,想要过来看看,毕竟是姥爷的孙子,”季学亭一说话,床边人受惊般看来,他将刚买的热咖啡放在床头柜子上,“放心,我暂时替你拒绝了。” 季晓重新低下头。 季学亭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这些年你不说,你逃避,但是人是活的,信息社会,哪里真的会有人能轻易失去联系。哪怕是你单方面切断了所有关联,也不可能的。” “我知道。”女人的声音很小。 季学亭走到床前,遮了部分阳光,眼前黑了一片。 他说:“能把消息都控制住,叫他绕着江边城市跑,趟趟落空的,自然也不会是你一个人的功劳。” “我知道,”这次季晓加重了语气,“没有人希望我们两个在一起,梁予衡是印总唯一的儿子,她更不允许。” 你看,道理她都懂。 季学亭将手插了裤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跟着也坐下:“那还要联系吗?” “要的。”季晓点开手机,似是说服自己,又重复了一遍,“总归要的。” 出病房的时候,季学亭却停住了步子,扭过身来:“季晓,你说错了。” “嗯?” “起码,我现在,希望他能醒过来,然后好好跟你在一起。” 没有人能伤害他的meimei。 哪怕是无辜的。 第69章 晴天 “你好?”对面的男声格外久违。 季晓嗓子干涩, 闻声却是又陡然说不出话来,伸手拿了眼前的那杯咖啡。 对面等了一会,接着斟酌道:“是……晓晓吗?” 手里的咖啡, 终究没送到嘴边。 梁予衡这辈子直面死亡的机会有限。 初二那年, 他趁着午休一个人在cao场打网球,手机丢在地上, 碰上一帮人过来挑衅。 他虽然脾气不好, 但是,寻常也是不看人的。 不看人,就不会看不惯。 没有看不惯,就不会再挥拳头。 可是那天的太阳太烈,他一腔的暴躁终于被那些不三不四的话点燃。 “清高怎么了?” “骄傲怎么了?” “碍着你了?” 他一人对上五个,拳头抡下的后一秒, 生活老师的哨子响彻网球场。 那一行人鸟兽散, 留他一个人拣了衣服走过去。 大不了就是再被押去医院做心理咨询, 大不了又是一通冷战。 他站定在球场边,高个男生俯视面前的老师。 后者却是叹息了一声:“收拾一下东西, 回家一趟。” 那是第一次。 他甚至连梁远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第二次, 有人挽住他冰冷的手, 问他:“我们去那边等,好不好?”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被抽离的灵魂才终于回来。 “老人家会去个好地方的。” “孩子, 振作些。” 他们如是说。 还是那只手,掏出小小的照片, 陪他一起吹着山风。 她说:“看, 姥爷永远陪着我们呢。” 第三次。 好像就是昨天。 梁予衡没有醒, 可他分明感觉到了那只手。 太凉了, 他想。 为什么她的手会这么凉,外头是又落雪了吗? 只可惜,他不能将那只手握进掌心。 他挣扎了一瞬,仍是溃败。 梁予衡之前在江水里滚了好几圈,又撞上了船只的大铁皮,浑身上下蹭上的伤口不计其数,唯独头上这个,疼得厉害。 终于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疼。 比大学那一次洗胃还要疼。 耳畔有机器的声音,分辨不清。 房间里透进外边的灯光,屋子里却暗着。 然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地体会到——大难不死,劫后余生。 稍一动作,头便要炸开一般。 然后,他听见轻手轻脚进门的声音。 门外的光源乍泄又隔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