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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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沈妄吓得滞声,不自觉咬紧下唇。 复又鼓足勇气问:难道唐将军就不想杀了我么? 唐国盛觉得沈妄是魔障了,走过来,半蹲下,厚沉眸眼与人对视,蹙紧眉头,耐心问道:十七皇子,臣下为何要杀你? 小沈妄也不确定,喃喃自语般地轻声道:因为我是天煞孤星? ...... 唐国盛是个硬汉,不懂怎么哄慰孩子,便伸出宽厚又布满老茧的手,揉了揉小沈妄的头发。 唔。小沈妄往后瑟缩了一下。 军队里不兴那些牛鬼蛇神的说法。 唐国盛放下手,未曾因沈妄年岁小便随意敷衍,认真道:待日后十七皇子长大了,可去参军。 小沈妄定了定神,却摇头说:我也见过其他武官,只有唐将军不会让我感到害怕。 只要靠近便惹来不足月的孙儿大哭大闹,行走家中常被小辈们避着躲的唐国盛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孩子说不怕他。 诡异地被戳中了某个点。 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别处,摩挲鼻子,转回头,对小沈妄做了个微手势:将袖子捞起来。 小沈妄虽是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 唐国盛拉着小孩的手臂,简单捏了几下,神色一动,又跟着捏了捏其他的地方,眼中直放亮光。 不错,不错。忍不住连声称赞,拍了一下小沈妄的肩膀,带着欣慰道,偷着练了? 小沈妄听出了唐国盛语气里的变化,一时间有点压抑不住眼中的喜色:因我不用上书房,有时间便简单比划了几招。 又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将军肯教我了? 听到这话,唐国盛心中微涩。 在大乾,无论是哪一位皇子,只要年满六岁便要上书房、习六艺,免污了皇室宗亲的仪礼。 只因这孩子出生时天生怪象,又被某个莫须有的老道士信口雌黄了一番,皇上竟连这也不允了么。 面上没显露出来叫小沈妄看见,也笑道:教,为何不教,老夫家里那些个不成器,有天赋的不愿意学,愿意学的又没天赋,像你这样 他拉开小沈妄的手,露出对方掌心上大小不一的创口疤痕:有根骨天赋又愿意学的人,老夫为何不教? 小沈妄登时咧嘴一笑,灵动眸眼中仿佛盛装着璀璨星光。 孩童的笑容一向是极易打动人,唐国盛同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就该是这样,想笑便笑,不想笑便不笑,也不是多大的岁数,平日却一直扮着张假笑的脸,渗不渗人? 小沈妄却怔愣了,笑容慢慢消减下去。 抬手,迟疑地摸了摸嘴角,他记得自己原先是不爱笑的。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突然习惯了露笑。 好似是从母妃不喜欢他寡言少语开始,也好似是从父皇叱他性子阴暗开始。 记不清了。 嗯......将军所言极是,不过在这高墙之内,还是笑着比较好。 小沈妄偏了偏头,眨巴眼睛:待日后我能护住自己了,或者有人能护住我了,我便不用再刻意去笑了。 虽是这么说,但小沈妄心中却有些别的想法。 他自诩为男子汉大丈夫,也不是真的需要一个人来护着他,因为他自己便能护住自己。 只是偶尔,还是想找一个愿意护他的人。 到那个时候,他应当是想笑便能笑,想不笑便能不笑的了,索性他也生着一副好皮囊,若那个人喜欢,便是一整天都笑给人看,或是一天都木着脸不作任何表情,又有何妨? 控制重力将所有藏匿暗处的刺客都揪了出来,江奕回头冷声道:莫笑。 嘴角刚泛起个弧度的沈妄:...... 大概是理亏,默默地闭紧嘴,不笑了。 江奕现在很恼火,一是恼火自己的失策,二是恼火沈妄不顾己身安危的算计。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沈妄并非偏要来这楚楼吃酒,而是找借口出府一趟,以此试探他的实力和底线。 没准他立契约的事还正中人下怀。 京城百姓从未想过他们还能在大白天撞见鬼! 街道拐角探出半个身子的百姓嘴巴张得老大,眼睛也瞪得溜圆,看着悬浮半空的六名黑衣人。 而那六人也仿佛被无形之手给拎了起来,倏然又砸落到了地上,又升起,又砸下,如此往复,惨叫都没来得及出口,直接昏死过去。 整条大街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嘭嘭嘭rou体撞地的声音雷贯入耳,无数人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想着一会儿官兵便过来了,江奕干脆地将刺客都丢在了原地。 见刺客都被料理完了,沈妄拍去手上的灰,从容地站了起来。 转眼看向宛如石化了的沈二:还愣着干什么,回府了。 沈二:啊......啊!是。 上了马车,沈二将车夫唤回神,一声吆喝,车轱辘滚滚而动。 好似根本没觉得自己引起了多么大的轰动,背对着一干人目瞪口呆的视线,恭亲王府的车驾逐渐驶远,扬长而去。 回到府上,沈妄进了书房,挥退众人。 等到对方关上了门,江奕神情淡漠如常:你想和我谈什么? 若非想要和他谈话,沈妄也不至于连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也要一同遣走。 沈妄不答,反问道:生气了? 火气来的快去得也快的江奕:并未。 但沈妄闭了闭眼,却是想歪了,以为自己根本不值得江奕动怒。 心中的激动喜悦一瞬间便淡了。 自认为是个肮脏污秽的不祥之人,沈妄在十五岁之后就再未奢求过会有人愿意护着他。 江奕第一次出现时,他还在疑心有人与他作对,但当江奕第二次出现,他却吃到了平生最满足的一顿饭。 沈妄在当时便隐隐有着一种预感,自己要等的存在可能来了。 雀跃,却也恐慌失去,那是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的感觉。 就怕是一场镜花水月。 于是他写了字,故意驳斥对方,想着话本里的神明妖怪多都自傲,最好能激起江奕的怒火,非降服了他不可。 若是适得其反,装乖卖可怜耍无赖,他同是很有一手。 但江奕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所谓的半夜惩处,虽说过程难堪,但第二日起来不仅没有感到不适,反而神清气爽。 尚书房被害也是他故意为之,他将之透露出来,江奕竟是毫无反应。 当对方想要与他立下血契,沈妄在那一刻脑子都空了! 满心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人抓入怀里。 渴求的心思化作猫儿爪,直挠得沈妄心痒痒,无数次忍不住去试探对方能为自己做到哪一步。 现在么,大抵是自作自受? 试探一次还不足,非要往后试探第二次,终于试探到自己这个人根本没多重要? 如果不是他在道观内惊扰了对方,换做旁人,恐怕也能得到这般庇佑罢。 沈妄佯装不在意地低笑起来:难不成你拿我谋功德,我连讨要半数报酬也不成了? 江奕听到这算是明白了:你以为我在拿你谋功德? 沈妄不答,看神情像是料定如此。 又像生怕江奕应下这话,生硬截断道:但我既是拿你当护身符,你我所做也不过半斤八两。 我们扯平了。 说罢,人像是落荒而逃,快速地开门离开了。 ※※※※※※※※※※※※※※※※※※※※ 上上章提要分上中下吧_(:з))_这是中 感谢地雷,感谢营养液,感谢评论~~ 第38章 病入膏肓的摄政王(九) 传闻中暴虐狠毒的恭亲王竟受神明庇护!? 听闻这件事之后, 人们第一反应便是不敢置信,但在现场亲眼目睹的人也不少,一传十,十传百, 事情如狂风席卷山林一般迅速传扬开,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多时,便传到了当今圣上的耳朵里。 小皇帝心脏狠狠一跳,奏折险些脱手掉到桌上。 大臣们也都知道了? 好似感觉了小皇帝话中危险的意味, 内侍的话有点发颤。 这个, 这个奴才不清楚,但消息确实已经在满京城传遍了, 想必各位大臣, 也已经知晓。 手指猛然攥紧,奏折上被拽出了数道褶皱。 小皇帝突然起身, 将桌案上堆着的奏折一把推到了地上! 内侍噗通便跪下了,忙不迭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上?这天下还有谁把朕当皇上? 小皇帝面色狰狞, 几步走出桌后,随手捡起一本奏折,又拽着内侍的衣领, 摊开来的奏折直拍在对方惊恐的脸上。 看看啊!看看!这上面, 是谁批阅的字迹, 印下的又是谁的金印? 是他恭亲王沈妄! 满京百姓只知恭亲王, 不知当今圣上!朝臣请奏第一请示的是恭亲王, 谁还知道龙椅上坐着个皇上!? 现下又有了神明庇佑,神明是不是都眼瞎了?啊!?去庇佑那居心叵测的贼人!他们怎么不来庇佑朕这个真龙天子! 小皇帝在屋里走了一转,将眼下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满屋zigong人跪在地上,惶恐高喊着陛下息怒。 正是这时,通传太监来报:皇上,宁亲王求见。 小皇帝扶着柱子,火气未平,缓上几口气后才慢慢镇定了下来。 宁亲王? 一时半会儿没能想起这个人,但也不是全无印象。 小皇帝定了定神,眼中没什么喜色,道:让宁亲王到尚书房等候。 又扫了眼殿内的一片狼藉,甩袖离开:将这都收拾了。 是。 小皇帝并非先皇的嫡长子,甚至与嫡都沾不上边,他能顺利继承皇位,全权是因为先皇临终只剩他这一个独子,凭借运气捡了漏。 皇室血脉稀薄到如此境地,这本该是一件耸人听闻的事,但回顾先皇一脉,除却反叛的恒亲王,十九位皇子竟也只活了三人。 一是后来继位的先皇,二是恭亲王沈妄,其三便是宁亲王。 宁亲王的相貌不算出众,才学气质也是平庸,唯有一点,让他在世人眼中饱受瞩目。 便是对方四肢健全,身体安康,竟能在或死、或伤、或残的先皇一脉中活得尚好! 由此小皇帝还一度以为对方是故意藏拙。 后续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沈妄先一步将宁亲王请来了宫中。 请来之后,沈妄什么也没做,就坐在旁边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兴味十足地看着他们叔侄两大眼瞪小眼。 而在小皇帝心目中深藏不露的宁亲王竟表现得比他还窝囊,双手双脚并拢坐着,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继那次尴尬的会面之后,小皇帝身心疲惫,再没了拉拢对方的兴致。 尚书房见了宁亲王,与记忆中一般的模样,就是鬓发添了白,面色也干枯了些,比起意气风发的沈妄而言,这位同是活到了最后的亲王着实有些不太起眼。 小皇帝心中生不起多少热络,落座后才开口:九皇叔也不必拘束,请坐罢。 宁亲王虽不如其他皇子出众,但他能活到现在,瞧人脸色的本领还是有一些的,怎觉察不出小皇帝脸上明显的敷衍? 笑容先是一僵,佯装什么也没有看到,持礼道:臣下有几句体己话,不好意思当面说,还请皇上屏退左右。 小皇帝看他一眼,对着侍奉的宫人摆手:你们都下去罢。 宫人应诺,临走时带上了尚书房的门。 紧跟着宁亲王身子一晃,竟在房内肆无忌惮地探查了起来。 弯下身子探凳脚,蹦高三尺望房梁。 小皇帝瞧他那紧张兮兮的模样,没看出半点皇室之人的仪礼风度,心下觉得丢人,直皱眉头。 语带不虞地道:九皇叔,朕还忙着,有什么话便赶快说罢。 宁亲王保持半蹲的姿势,动作停下,转过头来,没有半点客气。 有那煞星监国,皇上如今还有什么可忙的? 像是被宁亲王的话戳中了痛处,小皇帝脸皮剧烈一抖。 半响,挤出一个生硬难看的笑容来:九皇叔......胆子不小啊? 臣下不日后便要离开京城了,今天在此,只为将话给说透。 不等他发难,宁亲王站起身,膝盖上的灰也不掸,像是话在心中憋了许久:第一,恒亲王当年是被沈妄给逼反的。 小皇帝微怔。 震怒虽未消下去,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他的母妃便是在那场逼宫中丢了性命,所以小皇帝对恒亲王不仅无感,甚至说是厌恶也不为过。 第二,臣下的三皇兄也就是先皇,身有隐疾,此生注定无嗣。 一股气劲顿时冲上头顶,小皇帝拍案而起,怒目骤裂:荒谬!若父皇......那朕的存在你又如何解释!? 只见宁亲王抬起头,不急不缓,说出了一个冰冷至极的事实:因为您是恒亲王幺子,并非先皇所出。 沈二,你近日是不是有事瞒着本王? 正在收拾东西的侍从手一哆嗦,想回话,却在对方诡谲莫测的视线中渐渐消声。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道:王爷,小人想再留下来一段时间,毕竟您的身子自年后起便开始不好了。 走不过十步便会停下来喘口气,半夜里常常咳嗽,精神头极差,常会望着天边出神,很少再留意周遭的动向,原先还会吃上几口肥瘦相间的rou,现下非清淡不食,也只食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