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负我 第12节
他说谁不好,说她阿兄作甚? 崔樱:“我,我也乘了自家马车来的,还有弟妹在这里,就不劳烦两位殿下了。” 贺兰霆打断她,“难道你要等到天黑?” 天黑散场,顾行之还不一定能送她回去。 但崔樱就是那么倔强,她沉默以对,意义已经明了。 贺兰妙容:“那要不,将你弟妹唤来,一起送回你们回去,你看这样可好?” 贺兰霆:“她既然想等,那就让她等。” 他一发话,贺兰妙容便不再劝了,兄妹二人站在一块尽显天家威仪,就连背影都看着凛然不可亲近。 在屏退了闲杂人的房门里,顾行之亲自替贺兰妙善穿好鞋袜,“我该走了,崔樱那里还在等我。”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伸腿将他拦住,一把抱住顾行之的肩膀,“崔樱、崔樱,她有什么了不起,她爱等就叫她等罢,你我这么久不见,难道就一点也不想我么?为了你,我拒了多少门婚事,宁愿看着顾家为你定亲,也想和你在一起,现在你倒是为了一个崔樱想将我抛下了?” 顾行之将她双手拽下来,“妙善,你知道家里不愿意我尚主,贵妃也不会让你嫁给我,我也一直将你视作阿妹一般。” “可那个崔樱,她有像我这般喜欢你么?” 贺兰妙善两眼通红的定定的看着顾行之,“你不是还未成亲,那就在成亲之前陪陪我,也不行么?” 崔樱独身一人,与落缤等了许久。 是之前顾行之自己说过,要送她回去的,也是他叫她等的。 结果,她最终等来的却是顾行之的下属,说:“郎君命奴前来传话,他临时有事,送不了女郎回府了。” 第15章 崔樱想顾行之既然公职在身,那突然有事也是可以体谅的。 她又去找崔玥和崔源,打算带他们一同回去。 可崔玥崔源碰到了冯家的人,冯家是他们二人的外家,有他们在,都说让崔樱先走,不要担心。 崔樱与冯家的人打过招呼,见他们原本其乐融融的,等她来了就有些冷场了,便知趣的告辞。 那些人看着她缓缓离去的背影,大多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腿脚处。 不知是谁轻声说了句“报应”,导致在场人的神色都很意味深长。 崔樱停下脚步,显然感到吃愣,眼皮都微微一跳。 想不到她才从园子里出来不久,就碰上了本应该回府邸的太子。 天家子嗣成年后,都会搬去自己的府邸住,太子亦是如此,只是离得皇城最近而已。 贺兰霆这时身边除了魏科,已经没有别人了。 他两眼就看清崔樱窘迫的情况,了然的道:“看来你的‘四郎’被事情拖住了,没办法送你回去。” 他话说得与传话的伏缙近乎一样,让面薄的崔樱一阵难为情,两道婉秀的细眉轻蹙,手里的帕子转了一圈又一圈,“那殿下呢,不是同妙容公主离开了吗,为何又回来了。” 贺兰霆直直的盯着她,答的很轻易,“孤在等你。” 他顿了顿,淡漠的双眼出现一丝看调侃之意,“孤只想亲眼看看有人孤身出来,无人陪伴一脸落寞的样子。” 原来是因为她拒绝了他,所以来看她的笑话,这人竟如此恶劣。 崔樱强撑着最后的颜面道:“那殿下现在看见了,可以让开放我过去了?” 贺兰霆让开些许,崔樱从他跟前跨过门槛,下一刻,手腕便被一只火热的大手抓住了。 背后是落缤惊诧的呼声,崔樱被迫仰头看着他,贺兰霆的指腹从她眼皮擦过,他好像很喜欢那块的皮肤,皱着眉冷淡威严的道:“又眼红了,像胭脂膏。太可怜。” 崔樱的力气犹如蚍蜉撼树,她别开脸,幽怨不甘的问:“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贺兰霆:“孤陪你回去。”他那下惯命令唯我独尊的嘴,极为罕见的软化不少,“孤比之顾行之,于你岂不是更有面子。” 崔樱被请上那辆玄色的华贵却看不出徽标的马车,里头极其宽敞,就她和贺兰霆两个人。 忽然私密下来的空间让崔樱的心神时刻保持警惕,她沉默不语,自觉不想跟贺兰霆多交流,然而对方深邃的盯着她,“过来。你离的太远了。” 崔樱抗拒了半晌,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抬了抬臀,挪了点位置。 “不够。”贺兰霆还不满意,与他深入接触后,才知晓这人行径霸道,习惯了说一不二,“是坐孤的身边,还是坐孤的腿上。” 整个马车内气氛一冷,太子眼里的目光足够震慑一个年轻的女子。 “我乃与顾行之定亲的人,也算是半个殿下的弟妹。”崔樱不得已慢慢地挪到他身旁,“殿下这般欺我,很有意思么?” 这话她也是鼓起不小的勇气说的。 贺兰霆有与她私会的苗头,这是禁忌的,她怕轻易说破双方都下不来台,而且这种暧昧的事彼此心领神会就好,真的说穿了,就如穿透纸张的烟火,越烧越旺,迎接他们的或许是罪恶。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影响贺兰霆丝毫。 “很有意思。” 崔樱终于恼怒了,她起身要离的贺兰霆远远的,结果却被对方拉了回来,这一下倒是真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崔樱吓了一跳,贺兰霆扣着她的腰身,手上的扳指擦拂过她的腰背,引得她一阵酥麻。“放开我。” 他两眼漆黑好似墨玉,无动于衷的看着崔樱道:“你不是想同顾家退亲,但你阿翁和父亲好似不肯答应,你若是还忍不下这口气,孤可以帮你。” 崔樱被他戳到痛楚,面色微白一瞬,失去挣扎的力气,喘着气在贺兰霆怀里嗤笑一声道:“我还记得那日,是殿下劝我不要回家告诉大人,也不要跟他们提退亲的事,怎么现在竟然不阻拦我,反倒要帮我退亲了。殿下不记得,我可记得。” 贺兰霆:“那是那日,孤对你别无想法。” 他竟然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他对表弟的未婚妻子起了兴趣,甚至想要占有她,难道不感到羞耻吗? “阻止你,是因为孤早已预见了结果。”他表现的理所当然,并且提了件崔樱不知道的事,“知道为何顾家要向崔家提亲么,那么多世家贵女,偏偏挑上了你。” 崔樱又有了那种心慌慌的感觉,她白着脸佯装的若无其事的,跟贺兰霆说:“顾家看我贤良……” 她逐渐在贺兰霆的注视下笑不出来,话声销声匿迹。 贺兰霆伸手擭住她的下巴,十分残忍的告诉她:“那是你家里人骗你的,你在京畿的名声其实并不怎么好。你母亲的事,你难道都忘了?” 崔樱如遭雷击的呆住了。 贺兰霆的话还在继续,像冰雹一样往下落,砸的崔樱神情眼见着越来越恍惚,越来越落魄,“顾家求娶你,是因为你是崔晟唯一一个被养在身边的亲孙女,他们看重的是你阿翁,不是你崔樱。还有一事,孤也一并告诉你,孤手上压了一笔行贿的大案,出了不少人命,你父亲崔崛牵涉其中。” “是他怕了,才亲自上门,向顾家提出结亲的意愿,意在向孤示好,想请孤看在顾家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你阿翁是疼你,但这门亲事,他也答应了。” “可崔家和顾家都忘了孤是谁,太子是谁,储君是谁。” 备受刺激的崔樱对上他深沉凛冽的目光,不可抑制的感到敬畏可怖的在他怀里颤抖起来。 “还有这个王朝未来的主人是谁。你说,”贺兰霆笑着松开手,放任脸上失去血色,变得苍白透明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崔樱朝后倒去,“孤要不要治你阿父一个受贿之罪?” 崔樱惊恐的无法避免的被摔倒在车内。 太子俊拔神威高高在上的坐在位置上,垂眸睥睨着娇弱的两眼通红,流出眼泪的她。 “现在,你可以讨好孤了。” 第16章 崔樱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在颤抖,贺兰霆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她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痛的烙印。 她不是不知道顾行之求娶她,是看上了她背后站着的崔家,她阿翁是文臣之首,也是块很难咬动的骨头,不仅紫绶金章,在朝中还座下弟子好友无数,清贵以他为首,朝堂提出的变法背后总有他的身影。 崔晟是重中重臣,却不一定是最忠之臣。 她自小因为腿脚的原因,总是轻易自卑,外人本该对她没有夸赞的,也是因为她阿翁养着她,带着她和同僚聚会,时而拿出她作的诗词文章,满含自家看小辈的满意宠溺,才得了其他人的附和。 于是大家都夸她有才情,她性情乖觉,不争不抢,大人说什么,她听什么,就又传出她贤良淑德的美名。 后来她倒是挺擅长音律的,可音律不如文采重要。 越来越多人通过她阿翁知道她不止是个跛脚,还是个有才情有美德的女子,崔樱也在越来越多的称赞声中,逐渐积累起了信心,她也告诉自己,顾家求娶时说的话,就是承认她是最适合顾家的儿媳,不是看在她阿翁的面子上提亲的,是因为她。 可现在,一切都被太子无情拆穿了。 他说她在京畿名声并不好,让她知道往日构筑的美好印象,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 其实崔樱也明白其中道理,但谁不想认为自己在别人眼中,就是休声美誉,能得天下所闻的存在。 她也不想给阿翁丢脸,也不想堕了崔家的名声,也想让自己担得起崔氏女的身份。 可她越努力就越窥探自己平庸无用,看见了高山就会明白自己是不过是一处山涧,小小水沟里流淌的清水,如何能与浩荡广阔的江河相比。 她日复一日的沉浸在自我欺骗中,自以为周围没有威胁,却不想今日有人拆穿了她一直武装起来的假象。 但她也的的确确没想到,是她父亲亲自去顾家谈论她与顾行之的亲事。 原来不是顾家主动求娶,是父亲为了保全自己,才促使两家联姻。 怪不得她那日匆匆忙忙回来,想跟父亲告一状,父亲怎么都不同意她与顾家退亲,还怪责她不懂事,此时回顾种种往昔,崔樱才后知后觉明白其中道理。 但她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殿下怎会知道我母亲的事?”那是崔家的私事,可以算上一桩被下了禁口令的秘事。 贺兰霆在冷漠的欣赏她心神受损,备受震撼的模样。 他对崔樱问的问题,觉得好似不值一提般道:“京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旁人不过是不在你跟前议论,但大多世家都清楚你们崔府的家事,或许对你来说是不可提起的禁忌罢了。” 崔樱大概不知道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嘴角会不由自主的瘪着,贺兰霆一看她受挫难以置信的难过模样,内心就有黑暗在滋生,崔樱的眼泪崔樱的软弱崔樱的屈服为它提供养料,他心旷神怡,讥笑着说:“毕竟能让崔大人出了那么大丑的女子实在不多了。” 崔樱压抑的闭上双眼,“够了。殿下说我阿父贪污受贿可有证据,若是有为何不将我阿父直接拿下,何必等到今日来威胁我,想必是证据不够才对。” 贺兰霆冰冷的看着她,打破了她的希望,“君无戏言。你大可抱着幻想回家哭着找你阿翁阿父追问事情真相,看看他们是否愿意告诉你,不过孤还是劝你不要自取其辱,毕竟崔樱你实在算不上多聪明。” “还有,孤对你的耐心快要告罄了。” 他手上的扳指扣搭在膝盖上,不轻不慢的敲打着,就像一道催命符,在逼崔樱做决定。 是选择坚守自己的底线和清白,还是为了崔家为了父亲保全他的安危。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崔樱不是不怀疑太子的话,但君权在此,威重如山,她怎敢反抗怎敢怀疑? 她相信贺兰霆说得出做得出,毕竟十几岁就血洗朝堂杀了一整个月的乱臣贼子的太子,怎会随随便便拿一桩大案与她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