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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清醒几分,反而更害怕了。 原以为,月枝和流霜都进来了,慕衍就会放过自己,可他居然让所有人都出去。他该不会是,现在就要迫不及待地跟自己说苏家的事,好教她答应以后都留在昭阳殿吧。 或者,他现在就想…… 苏瑶裹着被子,脑中嗡嗡直响,下意识地又往床里缩了缩。 一只大团子鬼鬼祟祟,掩耳盗铃地悄悄挪动,看上去可怜极了,慕衍眸子微动,才积聚的郁气瞬间化为乌有。 他抿了抿唇,伸手触了触那只团子,感受到被中人抖得更厉害了,便轻轻拍了拍,猜测她大约是被那夜的事吓坏了,越发放柔了声。 “瑶瑶,是我,别怕,都过去了。” 苏瑶嘴唇动了动,不懂他说的过去是什么过去。 太子阿兄的死怎么可能过去。 想到她视如亲兄的太子阿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东宫的大火里,自己连见他最后一面都做不到,小娘子喉中一哽,就小声哭了出来。 她拼命压抑着,还用手背堵住嘴,不敢大声,怕惹得暴君不高兴,更怕他一怒之下对苏家人下手。 细细弱弱的呜咽抽噎声传到被外,慕衍僵立着,心里刀割似的疼。 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就像苏兼说的那样,是他未能保护阿瑶,才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素来骄矜明媚的女郎,如今居然要躲在被中,连哭都不敢大声。 他攥紧十指,伸手就要掀开那层薄纱被,想把她抱进怀里,替她擦掉眼泪,好好宽慰一番。 苏瑶抽噎声一窒,死死地揪住被角,不肯放手。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不想见慕衍。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面目见他。 她现在很害怕,害怕极了。 两人一个拉一个扯,僵持住。 好在外边的人扯了几下,大约是察觉她实在不情愿,便也没再勉强她。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人仿佛觉得无趣,起身往外走,苏瑶动动耳朵,听见他的脚步声响起,不由得地松了松手,虽说还是难过,但暴君不在,眼中不见,多多少少好受些。 天气渐凉,可被子里还是闷热得紧,她哭了好一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越发气闷难过,就悄悄探出头来喘口气。 就这么被守株待兔的慕衍逮了个正着。 入目便是玄衣纁裳的身影,苏瑶瞳孔一缩,连忙要躲回去,就被慕衍眼疾手快地搂进怀里,手上用几分巧劲儿摁住。 细嫩脸颊被迫紧紧贴在冰冰滑滑的织锦缎上,凉得让她心惊胆战,牙齿打颤。 箍住她的人涩着声,另一只手拍抚她的背脊,笨拙地安慰,“瑶瑶,是我,别怕。” 苏瑶眼下最怕的就是他。 她怕得浑身都在抖,用力挣扎起来,一心想要逃开,还在抽噎着,哑声哭着,“放开,你放开我!” 慕衍脸色一白,额角青筋一下下地随着脉搏轻跳,却还是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 口中一遍又一遍地轻声重复着,“是我,阿瑶,是我……” 苏瑶简直要疯了。 她抽泣着,挣扎得厉害,一不小心就扯动了伤口,疼得眼前一黑,又兼之心神大恸,身体虚弱,转瞬间就软软地瘫倒在郎君怀里。 慕衍愣了下,就发觉怀中人又昏了过去。 他低下头,就看见女郎哭得眼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脸颊上满是泪痕,下巴挂着的泪珠将坠未坠,即使昏过去,秀气的眉梢也是紧紧蹙在一处。 慕衍低垂着眼,任由心底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吞噬理智,心里对齐王的杀意又深一重。 但他最恨的,还是自己太过自负,自以为能替阿瑶筹划良久,布置周全,定能在宫变之时护她无虞,却还是让她意外落入了齐王之手。 宫人鱼贯而入,送来了温水巾帕,月枝与流霜担忧地投来视线,却都被无视。 慕衍渐渐收敛起心绪,亲手细致又耐心地替苏瑶擦脸擦手,见那些浅浅伤痕好了七七八八,才稍稍展了眉。 那日将她抱回时,他就发觉苏瑶身上一身零碎的伤。 等到医师看过后,他仿佛自虐般的,细细地将她脸颊,双手,膝盖,脚踝上的每一处伤都看过,触过一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牢牢记到心底,时时提醒自己,都是他的错,才会害得阿瑶落入过如此艰险的困境。 也因此,他才会重新整理心绪,若无其事地去含元殿整治朝政,宣布即位。 但有些错,他大约是永远没机会弥补了。 慕衍顿了顿,再一次想到了停灵至今的叶才人,指尖颤了下。他伸出手,细细地描摹了一遍女郎的眉眼,眸底的晦暗神色都被掩在低垂的羽睫阴影中。 他如今是天子,广有四海,无人不拜服于冕旒丹墀之下,却也不能叫人起死回生。 阿娘已经去了,二兄又将远走山河,他唯一剩下,也是最重要的,便是阿瑶了。 他再不能失去她。 …… 苏瑶再次醒来的时候,慕衍不在身边,昭阳殿空无一人。 她慢慢地坐起身,在空寂得可怕的屋子里,抱住自己的膝盖,咬着唇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更多汲取些温暖。 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有脚步声进了屋,她拉起被子就把自己捂进去,牢牢闭上眼,装作没醒,却意外听见了月枝的叹气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