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月下横琴 和尚了空
“这个也不行。据你所说,玉衡先生的母亲现在有陈太医医治。陈太医医术高明。尤其擅长内科。我不如他,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可他说我的病他治不了。可你,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大夫却轻易治好了。你怎么还能说你不如他?……” “哎,什么叫轻易治好了?那可不是我轻易治好了。是我经过千辛万苦,不畏艰难险阻才能给你治好了病——” “是……是我说错了。”着一身月白长衫的陈柬见顾掬尘开始歪缠,只得微笑道歉。 见陈柬漫不经心,一看就对她说的不太信的用子,顾掬尘眨着大眼道:“其实医者一般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我可能在疑难杂症上比他见识广一些。但在内科方面真的不如陈太医……” “见识广一些?你?这你这样的年纪,凭什么见多识广?” 顾掬尘眨了眨眼,不好,一不小心又让这只狐狸抓住了话尾。她见这话题开始跑偏,赶紧将话题纠回来,“有没有第三个方案?” “第三个?……嗯,那就只能以诚动人了。比如在玉衡先生家门前跪上了一天两天的,或许玉衡先生能看到你心诚的份上,给你指点一个学问。……”顾掬尘扶额,耸了耸肩。 陈柬瞟了瞟顾掬尘,见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随意在顾掬尘旁边的腾椅上坐下,轻轻呷了一口茶,才慢慢说道:“……如果想效果好一些最好在下雨、下雪天再跪……或者你以赤子之心打动他。象是将身上的衣服送给那些衣不蔽体的乞丐,将自己的食物,还有将自己家的银钱送给那些流民……” “停——”顾掬尘着陈柬。这位真的不是也穿过来吗?这位是拍苦情片的大导演吧?这说的,一套套的。那些事情她可以做,但那决对不是因为要做秀而做。她可以做这些。但只能是因为她想这么做,而非其它任何理由。她不想将自己的良心都拿出来染上利欲。 “那就没别的办法了……”陈柬转头看向顾掬尘。两人离得很近,近得呼吸相闻。近得陈柬能看清对面小丫头脸上的细细的茸毛。陈柬突然感觉脸上有些发烧,让开了稍许。顾掬尘却毫无所觉,室内蜡烛的光被夜风吹得轻轻摇动,将书房的光线也晃得明明暗暗了。 看着陈柬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顾掬尘很无奈。她看向外面的天空。月光如昼,星光璨灿。 书房中的沙漏中黄沙已经只剩一点点。夜已深了,她该回去子。 “走了。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明天就休想再出来了。嘿嘿……丁云、丁风是不是?”顾掬尘看着窗外的一株大树,提高声音道。 有两条黑色的身影立时从树上跳了下来。两人从窗外跳进了书房。 “郭公子最先跟过来。后来沈公子又将郭公子引走了。然后是桃山四老也跟了出来。被丁风引到镇上的明月楼去了……咳咳……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今天他们可算是见识到桃山四老这四位的巨大破坏力啊。那四位老人家一跑到那明月楼,那是将一楼的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有谁见过到了那样的场景,不去看姑娘漂不漂亮。却只看她们穿的衣服。见到漂亮些的衣服,就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往下趴。趴完她们的衣服居然就直接往身上穿。惹得来逛楼子的客人大笑不止。他们也不看姑娘,全看这四个活老耍宝去了。气得明月楼里的mama直接要将这桃山四老打出去。这可正合了这四位的意。他们正愁这阵子没有什么跟他们过招玩,于是一番剑雨拳头后,明月楼就被闹了个天翻地覆。那明月楼的mama看着满地打碎的瓷器,桌椅,更是气得直接昏了过去。那热闹看得丁云、丁风两位都差点忘记回来了。 “哦,我大师兄也出来了。”顾掬尘心中一动,皱眉问道。虽说大师兄的毒被二师兄治得差不多了。可是这深更半夜他出来凑什么热闹。她丝毫没有替郭立cao心的意思,偏心眼的顾掬尘自己自然没有察觉这有什么不公平。 “是,你出来之久,那两位就跟过来了。” “……原来我身后还这么热闹呀。” “走了。柬大哥。过两天再见……” 顾掬尘说走就走,如一道风,跃出了书房的窗户。跳到已等得不耐烦的黑豹身上。 远远的仿佛有琴声、万剑声传来。顾掬尘一惊,难道是大师兄和二师兄因为她打起来了?不好,可不能让大师兄吃了亏。 “豹兄传那个方向走。”顾掬尘掉转了豹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驶去。 披着一身月光,顾掬尘如一道流星滑入了无边的野外森林中。 隔着很远,她就看到了乌云镇那个最高的山峰的峰顶,隐隐立着三个人。 三人中,白衣飘飘应该是大师兄沈谨余。那个玄衣猎猎的肯定是二师兄郭立。而站在他们俩对面那个身披袈裟光头又是何人? 顾掬尘从黑豹身上跳了下来。如蜻蜒点水般来到了山底,她攀着从崖顶垂下的腾条,一点点往山顶上爬。养了这两个多月,顾掬尘手中的硬茧也有了变软的趋势。她胖胖的手抓着粗糙的腾条竟然感到了一丝丝摩擦的疼痛。这让顾掬尘感到了郁闷。看着手背上那五个深深的rou窝,顾掬尘终于感到这二个多月养出来的胖rou带来的负累。 在她攀爬的过程中,上方间或传来断续的琴声,和刀剑相击的声音。离得近了,顾掬尘终于感到那琴声与旁的琴声的不同。每一次琴声响起之时,她总有一种冲动,想松开那抓住腾条的双手。她想就此放弃。放弃向上攀爬,放弃无妄的复仇计划。放弃吧,放弃…… 那若有若无的琴声带给她的冲击,令顾掬尘攀爬的速度慢了很多。顾掬尘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疼痛对人来说自然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有时候,这种疼痛却能带给人理智,让人相信,自己还在尘世间起伏。自己还有尘世在喜怒哀怒需要感受。而不是自我感觉已到了天堂,就此放手。 顾掬尘终于攀到了山顶。她没有急着出去。她伏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借助岩边的一株树叶浓密的灌木目不转睛地着着一丈开外的紧张对峙的三人。紧张是顾掬尘自己的感觉。事实上,三人中,大师兄还是惯常的那种闲散的神情,对面的那个如雪峰白莲的和尚也十分的云淡风轻。 只有二师兄郭立眼神的冷厉的看着对面的那个沐浴在月光中如站莲台的和尚。 那和尚身材颀长,肤白如玉。五官精致得如极佳的雕刻大师精心雕琢而成。那和尚的眼角眉稍仿若自带清辉,眼中似掬了月华,眼波流转间尽显出尘之态。他似并不将对面的二人放在眼中,神情很是淡漠。 那和尚右臂处托着一张古琴,他左手按在琴弦上,却并没有弹。只听他含笑对着沈谨余道:“……沈施主我想你可以好好跟你的二师弟解释。你给我的那味“清尘“是做什么的?” 和尚的声音如他带给世人感觉一样,飘缈清悦如梵音。大师兄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我这二师弟最较真了。我跟你说。我真不是故意透露消息的。我给了你清尘这回事,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怪只怪我师弟太狡猾。” 那和尚淡然看了看沈谨余,手中的琴再次拨动。郭立的剑带着森然寒意,映在月光下,显得更为寒意逼人。但他的剑尖没有劈向那个皎洁如月的和尚光头,却砍向了那和尚手中的古琴。 和尚的拨琴的手不停。双脚也没有停止动作。他一脚向前,那脚个的石头突然无端碎裂,另一脚一扫,那些碎石就象突然灌入了神魂意识,向着对面的郭立击去。 沈谨余白衣广袖一拂,将那些碎石击飞。 “那个,和尚啊。能不能不要谈你那劳什子琴,旁人的琴声让人悦,你的琴声让人烦呀——”清冷的沈谨余开始抱怨,皱着长眉。十分的不耐烦。 “沈施主,贫僧法号了昭明。贫僧在这里奉劝两位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吧……” 昭明和尚横琴于膝,就地坐于山石上。顾掬尘发现,刚才那人还清风明月般的和尚神情突然发生了变化,此时的和尚变得巍峨如高山之威,皑皑如雪山之寒,他弹动琴弦的动作开始急如暴雨般激烈起来。 顾掬尘感到了那琴音对她的心绪的扰乱越发强烈了。她紧紧掐着自己的一只腿,疼痛带给了她清醒,也止住了她屡屡想脱口而出的尖叫。 顾掬尘看到二师兄出剑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神也开始变得混沌。她也不知道帮谁好。看着那自称昭明的和尚,顾掬尘撇了撇嘴。这家伙不会是因为自己劝说的那几句话说入了佛门吧?看着那和尚眉清月朗,气息绵长的样子。哎,不错呀。这小子,嗯。不对。是这个和尚确实按照他的吩咐按时吃药了。 “出来吧。”站在一边看着毫不动作的沈谨余突然大声喝道。 顾掬尘一惊,难道是她被发现了?她正想走出去,反正是自己的师兄,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想到前面一棵高大的树上,跃下了一个大脸,大耳的肥胖的和尚。 “我说昭明徒儿啊,你这梵音琴练得不怎么样啊。都这么久了。你对面的这两位施主还是神志清明……哎,真是日愚不可及……” 那和尚那么大一砣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时。顾掬尘下意识捂住了口鼻。她觉得一会应该会有一片烟尘随着那和尚散开来的。然后她就看到那和尚象一片胖树叶般落了地,没带起一丝尘土。月也朗,风也清,顾掬尘心中惊叹,大和尚好深的内力。 “了空和尚。”沈谨余看着从树上跳下的这个胖和尚,大吃一惊。 了空和尚游戏红尘,在大齐国是很出名的和尚。再加上了空和尚交友甚广,世人没人敢对他无礼的。刚才这了空和尚居然说对面的这位平远王庶长子步拂花是他的徒弟。那他的师弟想将这个已变成了昭明和尚的步拂花代入京城那就是决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