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速之客
时光跑得漫不经心,顾掬尘追得气喘咻咻。不知不觉,树叶黄了,夏花落了,秋天来了。不知不觉,顾掬尘已来到这里五个多月了。 这一天,顾掬尘趁夜而来,看着那个坐在那里,身体已然好了大半的温和少年,“咦,今晚怎地不敷粉?不装柔弱了?”顾掬尘故作惊诧道。 陈柬回头,看着坐在窗沿上,翘着二郎腿的男装女孩。嘿,瞧着她这般行迹,要不是他天生嗅觉灵敏,怎么会信对面的那个虎头虎脑,调皮顽劣的比男孩子还男孩子的小子,是如假包换的小丫头。 也不知她这般行事下去,将来如何嫁人? 也不知那位看起来明明温柔的顾垩氏是怎么将女儿养成如今这般模样的? “擦过,但知道你大约这个时辰要来,才洗了的。” “哦,原来是这样吗?我不是说你敷粉很美的吗?你干嘛知道我要来,就洗了去?” 被顾掬尘调侃得多了,陈柬也不在乎她暗地里嘲笑他象女子般敷粉的事了。顾掬尘见他见招拆招,根本没生气,她甚觉无趣。她从窗台一跃而下,抓起他的手就开始了诊起脉来。 “嗯,恢复得不错,今天我帮你再施一次针就可以的。其它的些微余毒,你每天按我前两天开的方子吃,再按我改了的泡浴方子泡澡。过了半年左右,你就和常人没区别了。不过,你身体倒底受了这十多年的毒,所以除了练些强身健体法子,是不能修习武功的。” 陈柬听到他的病马上就要好了时,一双黑黢黢的眼睛亮得灼人,却并没有什么遗憾的神情。他对武学不感兴趣。对他来说,身体没有病痛折磨本就是奢望了。现在不但病痛没了,他还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他如何不喜? “不防,我由来不喜武学。”陈柬停了停,转身看向丁山,“去把那个红漆木匣子拿来。” 顾掬尘微愣,“嗯,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要送给我什么?”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过丁山递过来的木匣,她打开了往里一看。只见沉香木的雕花匣里,却只放着一张颜色发黄的纸。 顾掬尘的心立时砰砰跳了起来,“这是?” “你的诊金。”陈柬淡淡道。 顾掬尘拿出那张黄色的纸张,“你不说让我自己去给陈白氏去要吗?你只会帮我敲些边鼓吗?” “我改变了主意了。我原来不信你小小年纪真能帮我解了这毒的。我只以为你是在吹牛。原先以为你最多帮我调理调理,让我少些痛就顶天了,没想到我这破败的身体真的还有好的一天。” “哎,你是个很好的生意人啊。你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做亏本买卖呀。” “呵呵,是吧。我陈柬就是这样的人呀。怎么,你失望了?” “不会,此乃人之常情尔。难得你这么坦诚。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给你治一半,留一半的。呵呵……跟你要个庄子你还还扭扭捏捏,一点都不痛快……可惜我人品太高,心肠太软啊……啊,不忍心你这如花美男,碾落成了泥……哎,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哎……我这么心性高洁,难自弃啊……”噗的一声,却是丁山胀红着一张脸笑了起来,陈柬却还只是木着一张脸听着顾掬尘的自我吹捧,边上的丁山却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掬尘白了丁山一眼,小子一点都不给面子,“……你现在干嘛这么干脆将地契给了我?就不怕我一走了之,不给你针炙了?” “在你来以前。我陈柬从来不知这个世界安静睡觉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双脚轻松走在地上是什么感觉?我亦不知世界上的膳食原来如此美味?我也不知这世界原来是如此的多姿多彩,我不知……对于你来说,这不过是短短的三个多月时光。但对于我陈柬来说,却是你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世界。这对于我陈柬意味着什么?大概只有我才知道。我陈柬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你顾掬尘旦凡有事相求,只要我陈柬能做到,赴汤蹈火定然在所不辞。” 顾掬尘点头,毫不推辞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一言为定。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哟。” 顾掬尘将木匣交给一直守在一边的丁风,“这个给你,你去蕤葳庄将这个交给我父亲。你带着他到此处府衙备好案。” 顾掬尘看了看了陈柬,又转身看着丁风,“有了庄子的地契,再将我们一家的户藉迁到陈州的乌云镇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是小事,丁风,你马上去办事。”虽然已是夜里,但有些事,有些人,衙门总会给些特殊待遇的。在这个时候,在这些人面前,他们的办事效率更是高得出奇。 顾掬尘心情飞扬,忙忙碌碌五个多月,终于要有自己的家了。想象着顾昆与顾垩氏高兴的神情,她的心情更多了些温暖。 不用再颠沛流离了,不要再惶惶恐恐。岁月静好啊。 丁风也很高兴,他的少爷病快好了。这个小神医很给力。不过乡下人,倒底是眼界低了些,治好了他家少爷居然只要一座破宅子。真是傻得不要不要的。丁风墨色背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却让顾掬尘看出光芒万丈来,所谓相由心生,不外如是。 顾掬尘转过身,看着陈柬道,“开始吧。” 丁山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轻风吹起他的袍角,那高高飘起的袍角,暴露着主人的颇好的心情。顾掬尘驾轻就熟开始施针驱毒。蒸腾的热气让陈柬清俊儒雅的面容若隐若现。 窗下摆着的一尊鎏金笑面的大佛,那双厚而大的手正捻着一颗颗同样金色的佛珠,在似真似幻的雾气中突然笑得有些诡异,不知是不是室中的蒸气太浓,还是别的原因,那本该是笑眼微微的眼中,象是涌出了泪水。 顾掬尘耳朵动了几动。霍然她左手探出,右手蓦地抓着十几根金针。 丁山眼睛蓦地睁大,顾掬尘突然如穿花蝴蝴蝶般,居然双手齐动,迅速而快捷的在少爷的背上施针。 丁山刚想张口问原因,有奇怪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他立刻吞回了就要问出口的话。就在他转身之际,看到顾掬尘已然将他手上的金针全部用完了。 外面似乎有“妈呀”、“该死”等意味不明的声音传来。 此刻正是疗伤之际,顾掬尘不能分神,陈柬同样不能情绪波动。顾掬尘弹手一指,点中了陈柬的昏睡xue。同时双手一抬,将就要倒地的陈柬用双手托起。丁山刚要过来接自家少爷。就看到矮了少爷一大截的小神医,居然毫不费力的托抱着少爷从浴桶中走了出来了。 “我给你家少爷点了xue。不过xue道只能让他昏睡一盏茶的功夫。” 顾掬尘一边将陈柬交给丁山,一边交待,“一会带他入内室,我知那里面有机关。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守着你家少年。来人不知是为你家少爷来的,还是为我而来的?以防来人声东击西,你一定记得不能离开你少爷半步。在这一炷香之内,这些针不能动。你让他趴着。一炷香之后,如果我没时间过来,你就拔去他背后的金针。” 顾掬尘快速交代着。丁山点头,照着顾掬尘的样子托着陈柬转入了内室。顾掬尘摸了摸身上,她是来治病了,没想到今晚还要与人打架。身上并没有趁手的兵器。银针有一些,腰带还在。一听那人来的气势就一定是个难缠的角色。 “小子,我们桃山四老来找你要债来了。”最先听到了却是桃山四老熟悉宏亮声音。 “小子,我们给了你三个多月的时间,你的酒准备好了吗?” “小子,今天我们只要酒……还有后面那个臭女人你帮我们将她赶走。” “是呀,你的酒等一会再给我们。先赶走那个丑女人,这个最重要。” “不好,老大。她要来了。” “是呀,她身上好臭。老二,你有帕子,借我捂鼻子……” “去去,你自己的帕子不用,干什么问我借。我才不借,你又不帮我洗……” “大金,不怕,不怕。现在我们找到人帮你把她赶走了。一会,老四我帮你要烤鸡吃。这小子还欠咱们好多好多的烤鸡。” 顾掬尘根本没心情接这桃山四老的话。她一把扯下大佛手中的锱金捻珠。窗外有红影一闪,一股浓烈得呛人的香味扑面而来。 顾掬尘抄起条案上的铜烛台,用力向着那红影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