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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后半夜,贾尤振起来解手,走下马车,却见守夜的贾武正坐在火堆边托着下巴睡得正香。 他没有叫醒贾武,解决完洗了手又回到马车边,却不进马车里,只坐在车辕上愣愣的抬头看着天空。 天上寒星点点,一弯明月斜斜的挂着。 他忽然想到:快要过年了呢。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贾家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到处张灯结彩的准备过年了呢。可今年这个时候,他却带着几个人在路上奔波,去往那生死未卜的地方。 他一时有些唏嘘,不经意的长叹一声。 靳了了本就睡得迷迷糊糊,贾尤振起身出去她是知道的,这隔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进来,这时又听见车外传来一声长叹,她就醒了。 揉揉眼,她也出了车厢,声音含含糊糊的还不清楚:“夫君,你怎么坐在这儿呀?你不睡了吗?” “睡不着了。” “哦。”靳了了点点头,却也走到贾尤振身边坐下。 贾尤振一怔:“你不睡了?明天看你没精神赶路。” “我陪你,外头多黑啊,夫君一个人会害怕的。” 贾尤振刚想说她傻里傻气,抬头却见她一双大眼睛柔柔的看着他,温顺的像只小鹿一样,心里一热,干脆从车里把她那白狐皮披风给拽了出来,裹在她的身上。 靳了了笑的很甜:“夫君不冷么?我觉得这外头凉气瘆人的很。” “爷可不像你,这么点冷算什么呀。” 靳了了点点头,忽的伸出手去,摸了摸贾尤振的手,触手温热,她才放了心。 贾尤振觉出她的体贴来,伸出手把她一个小小的身子裹进怀里,挨的紧紧的。 好一会子,两人都没说话。 靳了了也学贾尤振的样子抬头看天,过一会儿突然说:“夫君,星星真多呀。” “恩。” “夫君,月亮好美呢。” “恩。” “夫君,是不是快过年了?” “恩。快过年了呢。” “今年过年,我就吃不上娘包的饺子啦。不知道爹娘他们现在是不是把年糕和糍粑都打好了,今年我不在,不晓得窗花儿谁来剪了。”她说着说着,居然小声的叹了口气。 贾尤振心里一疼,把她抱得更紧些:“你会剪窗花儿?” “是呀,我跟村子里的荷花jiejie学的。我会剪十几个花样儿呢,每年隔壁婶子家的窗花儿也是让我剪的。夫君,你们家的窗花儿是谁剪的呀?” “爷哪会知道。”这倒是大实话,他一个大少爷,哪里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哦。往年要是在家里,这个时候啊,每天都很忙很忙的。二十三,祭灶关;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块rou;二十七,去赶集……” 靳了了开始背起了一首从小就会的民间童谣,背完了之后一脸神往的望着远方,似乎这样就能看见遥远的家了。 “我们家很少有rou吃的,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娘才会去割一块rou回来,肥的剔下来炸出油来。那油渣儿可香可香啦,只要轻轻沾一点点盐,我跟阿宝阿贝他们每次都会抢着吃。剩下来的rou,娘就会剁碎了,和着青菜、萝卜一起包饺子吃。” 她说着说着,咽了口口水:“唉,说着我都有点饿了呢。” 贾尤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晚上吃了那么多,又饿了?” 靳了了也笑:“夫君,你往年在家,是怎么过年的?” 贾尤振停了一会儿,靳了了以为他不愿意说了,才听见他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往年过年,跟平时也没什么两样。还是跟玉竹一起,不外乎就是吃十个菜一桌子的团年饭,再加上一大碗饺子。吃完了在院子里看看家里每年放的焰火,然后跟玉竹下棋守岁。初一早上去正屋里,下人们会给我拜年,我就给他们红包。其他的日子就还是在院子里,平常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贾尤振三言两语就把话说完,靳了了却说:“你爹娘他们,不陪你过年吗?” “我爹娘一直在京城里,很少回来,就是回来,也赶不上过年。以前总是我跟祖母在家,祖母去了以后,过年就是我跟玉竹一起。不过前几年,我娘也去了,爹他也是一个人在京城过。” 靳了了听的眼眶一红:“夫君。” “你这是作甚?好好的,哭什么?” 靳了了的脸上已经滑下两大颗泪珠:“夫君真可怜。” 贾尤振心里一窒,好半天才愿意承认,他确实很可怜。十岁起就被关在院子里,哪儿也不敢去,哪儿也不能去。 爹娘一直不在身边,好容易有个疼爱自己的祖母,却去的那么早。 靳了了说的没错,他确实可怜! 一时之间,他居然羡慕起靳了了来。她虽然家境清贫,可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住在一起。 “夫君,你为什么要在那院子里装病呢?” 贾尤振笑了一下:“个中因由,我断是不能告诉你的。” “哦。” 见她有些委屈,他又补充道:“不是爷不跟你说,只是这事关系重大,你年纪还小,不能理解。等你再大些,爷一定会告诉你。” 靳了了笑了,脸上的泪珠都还没擦掉:“真的?” “真的。”说完,贾尤振又在心里轻轻的说:“只要我能活到那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