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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自然得了百姓连声附和。 不止附和,还立马有人心急火燎地,催着她快些选好祭口,不然怕等久了,河神发怒。 高心慈点点头:大家莫慌,我这就选人。 这话音甫一落地,在场的女子个个脸上血色尽褪、皆是脸色煞白,有些胆子小的,更是直接打起了摆子。 高心慈对此见怪不怪,她张目,向四围觑了一圈,扬声道:都莫要躲躲藏藏的,能被送河神大人身边服侍,是你们和家人的荣光。 很显然,并没有哪个女子想要这份荣光,人人含胸缩肩,眼皮子都不敢抬,就怕与高心慈的目光对上。 林中一时阒静无声,只能听到蛛丝般的雨脚,打在树叶上的声响。 高心慈才不管这些,她撑着把细骨伞,向前迈开脚,边走、边装模作样地,用眼光打量着在场的女子们,挑剔的目光一片片地巡过去,那目光,不止打在女子们身上,更有余光掠过她们的家人。 在走了小半圈后,高心慈便接到了渴盼的目光。 她的眸光微不可见地闪了闪,接着,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脚下随即转了个向,故意去另侧走了一段,接着,才转而往那侧行去。 未过多时,高心慈步子渐缓,停在一户人家跟前,而她的视线,则落定在一个垂着头、两手紧握的女子跟前。 那女子年岁尚轻,梳着个妇人头,瞧着,不似这家的女儿,倒像是儿媳。 你,抬起头来。高心慈命令到。 那女子的身形颤了颤,嘴唇也抖了几抖,不知是心存侥幸、还是被吓住了,她并没有依言抬头。 在她身旁,一名倒三角眼的婆子用力,在她腰间掐了两把:慈婆婆让你抬起头来,聋了么? 那女子吃痛,又显然是不敢忤逆那婆子,便只好慢慢抬起头,露出张惨白的面容来。 那女子半张着唇,上下牙齿都在捉对厮打。 她身上穿着一身泥灰俱沾的布裙,头上也就一支木簪子。面容秀丽,且确有是生得动人,可若说再挑不出比她皮相更佳的,却也并不见得。 高心慈看了几息,接着,伸手指了指那女子:就她了。 那女子顿时秀目圆睁、面无人色,她呼出的气都哆哆嗦嗦,仿佛嗓子眼都在打颤。 而在她身侧那婆子,则立马喜眉笑眼地:得慈婆婆看重,是她几世修来的福份,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不、不、夫君,救我啊、夫君那女子慌得几近魂飞魄散,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站在自己右侧的、皮肤黧黑的中年男人身后躲去。 那黑脸男人似想挺身相护,却被那婆子给狠狠瞪了一眼。接着,那婆子去他身后拽那女子的手,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躲什么躲?吃饭的时候不见你躲,好事临头了你倒缩得比王八龟还快! 腰身被瑟瑟发抖的妻子抱得死死的,黑脸男人面有不忍,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地恳求道:娘,要不、要不别了罢 那婆子竖起三角眼来,恶狠狠地去掰那女子的手,怒骂道:你护着她作甚?这就是只只会浪费粮食、不会下蛋的母鸡,都嫁进咱们家多久了,肚子还没个动静! 黑脸男子被自己妻子死命抱得脚下趔趔趄趄,他嗫嚅着回道:才、才一年多 此刻,在离这家人有些距离的东北方向,一道厉声喝叫传了过来:孔婆子!你放开我女儿!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个脸黄干瘦的中年妇人。 说着让别个放开自己女儿,可她自己,却也是被身边的家人拖抱住。瞧那模样,拖抱着的那几人应是她丈夫与儿子,俱是一脸无奈与认命,且有着怕事的神色浮在脸上。 那妇人手脚并用,一边奋力脱开家人的桎梏,一边高声嘶骂道:你儿子前头娶的那个也是十好几年没生养的,肯定是你儿子不行,你又赖到我女儿身上来!当初、当初是你儿子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女儿,我女儿还没有嫌你儿子岁数大,连彩礼也没要就被他哄了过去,现在又想用她换银两,你们一家都不是人! 这当口,那孔婆子已生生将自己儿媳给拽离了儿子身旁。她冷哼了一声,半点不惧地回道:我说老亲家,你干嚎个什么劲?你怎个这样自私?慈婆婆说了,能做河神大人的祭口,那可是她的荣幸,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这等荣幸呢? 呸!你这就是卖媳求财!上回邓家村那个也是,就为了得那十两银子的补恤,你们都昧着良心害人性命!那妇人从打着补丁的襟袋里头,掏出自己方才领的三两银子,用力往那孔婆子的方向砸了过去:这是我方才领的恤银,都给你们,你们不要卖我女儿! 孔婆子探着脖子,看了看那几两雪花银,旋即撇着嘴:什么买啊卖啊的?说得这么难听做什么?慈婆婆说了,能当祭口是她的荣幸,也是咱们两家的荣幸,你再拦着阻着,小心河神大人再发怒,头一个就淹了你们家! 说着话,孔婆子把自己拼命往后退的儿媳,给强行拽到高心慈跟前。她露出一口大黄牙,笑得跟点头作揖似的:慈婆婆,神祭仪式可以开始了。家里头能有人去伺候河神大人,我们一家都会感恩戴德的。 就在这时,一直不停喊叫着的妇人终于脱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