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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泠对傅棠说道:“你跟我说鸟儿飞了要去找鸟儿,不能给我伴奏,就找到树上去了?” 傅棠理亏,招呼下人去书房取他的京胡:“不找了,听着你干唱,我也觉得空落落的,还是得给你拉一段。” “怎担得起棠九爷亲自拉琴。”孟月泠显然故意寒碜他。 “孟老板客气了,能傍孟老板是我的福气。”傅棠同样说些虚情假意的话。 佩芷看着忍不住偷笑,等到胡琴拿过来了,傅棠坐下像模像样地拉了几个音,佩芷说:“你还会拉胡琴?” 傅棠学她昨晚上的话:“我会的可多了去了。” 孟月泠说道:“棠九爷可是文武昆乱不挡、六场通透的人物,生旦净末丑没有他不能行的。” 佩芷以为他在故意挖苦傅棠,傅棠也连连告饶:“孟二爷,君子非礼勿听,您饶了我行不行,别给我戴高帽子了。” 孟月泠略微挑起了嘴角算作淡笑,这茬就过去了,傅棠又问他唱哪一段,他端着刚倒好的热茶,短暂地想了想后说:“没什么想唱的,也吊得差不多了。” 佩芷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才敢插话,小声说道:“那个……孟老板,您会不会《醉酒》?” 她这下倒是不敢叫他“静风”了。 傅棠笑她倔:“你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把泥金扇给我留着,回头我给你来出《醉酒》,他不行,怕砸了他饭碗。” 孟月泠冷眼看着,他打心底觉得她有些傻气,或许是不谙世事所致,傅棠胡诌八扯的话她也信,点了点头,不再提了。 《醉酒》这出戏,他坐科的时候学了五成,孟桂侬是没教过他的,但他当年还没唱成角儿的时候,少不了给孟桂侬跑龙套,近距离地看过不少次,自觉学到了七八成,只是没在台上演过。老话说“戏要三分生”,如今这个程度他再熟悉熟悉,上台出演不成问题。 傅棠拉了段西皮二六,佩芷在旁边观摩,认真盯着的样子看着就是个好忽悠的,虽然傅棠确实有两把刷子,但也就是两把刷子而已,最多三把,将就入孟月泠的眼,他的眼光一向很高。 孟月泠兜了一口热茶下去,淡淡开口:“你的水平就别诓人扇子了,拉好你的琴。” 傅棠眼神中闪过玩味,抬头看向站着的人:“怎么着,孟二爷,来一段四平调?” 孟月泠语气很是随意:“那就这段,好久没唱了。” 佩芷立马心花怒放,眼睛亮着光似的看向他,孟月泠感觉到那缕炽热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转了半边身,余光都不给她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腊八快乐吧。 第11章 泥金扇生尘(3) 那天日头还没彻底落下山去,孟月泠就离开西府了。 佩芷不知道他何时出的门,傅棠留她在西府用晚饭,她答应了,可到饭桌上发现迟迟不见孟月泠,一双眼睛止不住地往门口挪。 傅棠心领神会,面儿上不多说什么,只断断续续地用公筷给她夹菜,直到佩芷发现碗里堆出个小山:“傅棠……我真的没那么能吃,昨儿晚上那是饿着了。” 她性情直率,讲话一向直来直去,傅棠见多了那些表里不一的人,常年习惯于用一副恰到好处的客套待人,乍地遇上了佩芷,两人凑到一起,倒是极说得开。 傅棠说:“这顿饭就我们俩,静风早去协盛园了,你放开了吃。” 佩芷脸上有些发烫:“关他什么事,他在不在我都是一样吃的。” 傅棠点头,可那神色中却写着意味深长,佩芷想到了别的,问道:“他怎么这么早就去戏园子了?是不是因为我在你这儿?我看出来了,他有些烦我。” 傅棠脸上的笑容僵住:“你倒不必这么想,俗话说‘饱吹饿唱’,他不吃这一顿也是常理。” “那你们昨日一起吃晚饭没有?” “吃了……” “前日呢?” “也吃了……” “你看,还是我在这儿的缘故。” 傅棠想了想,再度试图给她解释:“你知道他们丹桂社有个田文寿?常跟他演对儿戏的那个老生,人称‘文寿老’,今日他有场《乌盆记》,静风许是去看了。” 佩芷自然知道这位田文寿,孟桂侬演艺生涯的最后那几年,所有的生旦同台戏都是和田文寿一起唱的。如今孟桂侬都退休了几年了,田文寿傍完老的傍小的,绝对算得上丹桂社的长青藤。 可佩芷觉得还是说不通:“文寿老的戏都是压轴的,这会天还没黑,离倒二也还早着,他犯不着去这么早。” 傅棠动了动筷子,对上她认真的神色,也是头一次打量她的长相,她这张脸本来是有些英气的,如今跟他刨根问底,那抹英气之上又加了些耿直正气,倒是适合扮上武生,绝对是好材料。 傅棠说:“你说得有道理,他确实有些烦你。” 佩芷苦了脸:“你也看出来了?我早就发现了……我们好歹算是朋友,又都迷他的戏,你不说宽慰我一下?” 傅棠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撂下了筷子:“我刚刚不是在宽慰你?我说他事出有因,并非躲你,是你打破砂锅问到底,我也没法给你找补。” 佩芷想了想,把菜吞进肚子里后,赞同地点了点头:“对不住,我刚刚没听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