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制造1980 第11节
李大壮上去扶着他，让他坐稳当了才说：“这事儿得从头说。” 他这么一说，老支书就明白了：“不放是吧。哎，要不，”他嘴巴里也苦涩的很，这事儿他是不愿意干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要不你们把我抬过去！” 这就是不要面皮，死赖着了。 李大壮知道老支书误会了，连忙说：“哪里用您这样，王老六是没答应，晴晴找了林书记，把砸您的王铁蛋抓了。不过您也放心，晴晴的抽水泵做好了！” 老支书的手一把握紧了李大壮：“你说什么？” 李大壮心里别提多骄傲了。 虽然家里支持，但是没人认为真的能弄成抽水泵，可谁能想到真成了。 尤其是这个关头，跟小王村闹翻了，这抽水泵就是救命啊！ 而这都是他外甥女做成的。 是他的外甥女何晴晴！ 李大壮声音简直亮的跟洪钟一样：“老支书，您记得那天一民带着晴晴去公社，说要做抽水泵吗？咱们都当她玩呢，真成功了，我们下午试验过，成功了！” 怕老支书不信，他连忙说：“李海圣就在外面，我叫他们进来给您说！” 他话头一落，李海圣已经进来了。 虽然实验成功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前的事儿了，可他们还是兴奋异常，这是绝处逢生啊，谁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情感？小李村没人能！ 李海圣嘴角都压不住：“是真的老支书，我亲眼看见的，两桶水一眨眼就吸没了！“ 李海圣作为会计，计算的仔细：“我算了算，这抽水泵一亩地只需要两个小时，一天一夜能浇灌12亩地。咱们村一共612亩地，现在有四口压水井，如果都改造好了，浇一遍也就13天的功夫，咱不怕了。当然，油费也挺贵，可比起两成收成要便宜多了，更何况，咱不吃气了！” 老支书原本五官都挤在一起，可越听越越激动，越听越舒朗，等着李海圣话音落下，他的眼睛已经瞪大了，完全和皱纹不一样。 老支书盯着李大壮说：“你们说我都不信，怎么可能呢？我得亲眼看见！” 说着，老支书就往外走。 这会儿虽然说不信，可他的腰板也挺直了，声音也洪亮了：“走，带我去看看。” 三爷爷家的院子里依旧就挤满了人，大家脸上笑的各个跟向日葵似的。当然那个太阳就是何熙，谁也不肯离去。 几个婶子大娘一个劲儿的夸她：“我们晴晴真厉害！刚才真是把我吓死了，咱们庄稼人也没什么本事，就会种地，要是地里不收，咱吃什么？还不得要饭去！“ “我娘一听就哭了，她就是小时候要饭，等着到了小李村，爹娘都饿死了，留在这儿嫁的人，说是宁可死了，也不去要饭了。幸亏晴晴啊。“ 当然还有人问：“晴晴你怎么学会的？” 这会儿就不用何熙了，李一民就能替她回答了，无外乎就是在何国强家里看书知道的。 然后村里人这会儿都向着她了。 再也没人说随何国强了，这话就变成了：“我们晴晴聪明，这随她妈，她妈绣花做衣服就是一把好手！这修理机器不和做衣服一样吗？就是一个摆弄钢铁，一个摆弄布料！“ 这简直就是胡诌！ 但是村民们就是这样的可爱，在这个时候，坚决不给何国强一点好处，胡诌也认了。 还有人说呢，“就是，这就是随她妈了。”“也随她姥爷，她姥爷那木工活，干的可漂亮呢！”“对啊，还有点随她舅舅，她舅舅种地那真是好手！” 何熙：…… 这胡诌的，让原本想显摆何熙的李家人都不好意思了，好在瞧见了老支书，张贵芬连忙叫了一声：“老支书您来了！” 老支书一来，大家终于不在追着何熙夸奖了，而是问老支书：“您好点了吗？”“头没事吧！”“怎么就这么过来了，应该多歇歇的。” 老支书顾不得答复，而是绕着那台机器走了一圈，就让何熙展示给他看。 虽然看过了，可谁不想再看看？一听立刻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集中在那兄弟三个身上。 只见随着李仲国将燃烧棒塞进去，李季军开始摇动摇把，就听见突突突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会儿早就不用兄弟三加水了，好奇的人们早就自己提了水，赶紧往抽水泵的盆里倒进去，不多时，如小孩腰粗的水流就喷了出来，盆里的几桶水霎时间不见了。 即便刚刚已经知道，不会是假的，可此时此刻，老支书还是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有水了！他们不用要饭了！ 他连说了三个好，然后就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村民听着，也跟着乐了起来。 是啊，都以为他们小李村不行了，可谁能想到，小李村有了抽水泵呢！ 他们这一个月怎么过的，上游拦截土坝，眼见庄稼一天比一天蔫儿，他们的心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可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尽都不行，还把老支书打伤了！ 现在终于不用求人了！ 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在大笑，笑着笑着，老支书突然就没声音了，他的眼睛红了，半天都没有声响。 看着这样的老支书，谁能不触动？不一时，就有人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支书倒是提气喝了一声：“不准哭！难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在有办法了，哭什么哭！？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干一场！” 这话说的有理！ 几乎立刻，所有人都跟着吼了一声：“好好干一场！” 老支书扭头就看向了何熙，他虽然不懂行，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这东西用什么油，用多少，能连续用吗？按在咱们压水井上，成本一共多少？四口井能都按上吗？” 这才是关键，何熙直接解释：“用柴油。这个是国外的机器，时间长了，挺费油的，等着以后有了更好的机器，咱们再换下来。四口井没问题，可以先把压水井改造好，等着机器来了立刻安装，应该不会耽误多久时间。“ 至于成本，何熙说：“老支书，这四台我按成本价收。” 老支书多精明，一听就明白了何熙的意思，村里的按着成本价，外村的她可是要做生意了。 而老支书原先是不允许做生意的，所以此时此刻，不少人又紧张起来。 “老支书，这是活路啊。”“晴晴这也是为我们好。”“别的村子都做生意，咱们为什么不能做？” 老支书看着何熙，就一句话：“改！四口井都改！今天起，村里的青壮听你安排。” 12. 不好惹的何晴晴 有偷摸来水泵这里的，…… 老支书说完了，不管后面的热闹，冲何熙说了句：“你忙完了来找我一趟。” 何熙知道这是要问她做生意的事儿了，她点点头应了。 浇地的事儿迫在眉睫，老支书一点头，李光华就已经抱着锄头等在了旁边，催促何熙：“晴晴，怎么挖？” 何熙一看，不少村里的老少爷们都抱着工具等着她指挥呢。 李仲国小声说：“meimei，现在你在村子里的威望可高呢。大家都信服你。” 可不是吗？先是阻止了械斗，随后又报警抓了砸伤老支书的人——有人姻亲是小王村的，说是公安同志带走了五个人呢，都没好果子吃。 当然，最重要的是，解决了浇地问题。 现在谁不服何熙？尤其是原本唱反调的李光华，现在是第一号支持者。 “是啊，晴晴，我们都听你的，大家都准备好了连夜奋战，你说什么我们干什么，只要能浇上地。” 何熙扭头一看，说这话的是让她凶了一顿的李默言，瞧见何熙看自己，李默言连忙说：“今天的事儿是我考虑不周，我会跟老支书汇报检讨，不过，抽水泵现在最重要，我识文断字，我先帮忙，干完了就去领罚！” 他其实比何熙要大好几岁呢，而且是村子里唯一的高中生，可这会儿跟何熙说话，却一点底气都没有。 何熙也没深究的意思，她毕竟不是村长。她直接说道：“这个抽水泵安装一共分三个活，第一是挖一个的泵室，一米五立方大小，第二是红砖贴满泵室，再按上个门锁，第三是在储水箱上面需要加盖个简易房屋，起到保暖的作用。” “第一个找李大壮报名。第二个找李光华报名。第三个找李一民报名。” 这个安排何熙也是有深意，一方面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这瓦工和力工肯定不是一个工种。一方面则是为了日后生意，日后卖抽水泵肯定要负责安装，从村里人中筛选出能干且实诚的，到时候立时就能拉出一个队伍。 何熙这个安排，村里人都没意见。 李大壮本就是村长，李光华向来是村里一霸，这俩都是村子里最了解情况的人。 至于李一民，年轻一辈里原本还有李默言，但是李默言这不是犯错误了吗？让李一民顶上也正常。 这么一来，大家连忙按着自己的能耐报道。 力工是最多的，二三个活都是瓦工，但这会儿盖房都是自己上，所以会的也不少，，很快一只是队伍就拉了起来。 这是第一个抽水泵，何熙跟着过去指挥。 这个改造非常简单，首先是拆除了压水井的所有部件，露出井口来，然后在井口的位置向下深挖出一米五立方的泵室，和通往储水箱的管道，随后在储水箱位置上盖出简易房就行了。 何熙指挥了一下，他们就忙了起来，何熙则去了老支书家里。 小李村不算富裕，即便是老支书家里，也都是黄泥活着稻草盖的房子。这种房子窗户特别小，还用厚塑料纸封着，所以屋子里光线特别暗。 何熙进去眯了眯眼睛才适应，瞧见老支书坐在板凳上，面前正摆着一个白色的陶瓷缸子，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里面是一杯浓茶。 何熙还看了看他的脑袋，不过老支书这会儿戴上了前进帽，看不见伤口了。 见了何熙，老支书就指了指旁边的马扎：“地里都安排好了，坐吧。” 何熙问了句：“您头没事吧。” 老支书随意道：“没啥事，就是破了点皮。”随后，他就转了话题，“晴晴，我听你的口气，你是想做这门生意。” 明人不说暗话，何熙也没瞒着的意思，但她从醒来就知道，老支书是不愿意做生意的。 她点点头：“是。靠着地里那点庄稼，只能吃饱肚子，现在都说搞活经济，南边早就动起来了。柳河村几个村子也做的不错，我正好有这个本事，就想试试看。” 老支书很自然的说：“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变回来了。你是个女孩，老老实实嫁人不行吗？” 何熙知道他的顾虑，这是老人家经历了太多了。 她就说：“老支书，早就妇女也是半边天了，女人也能做事的。至于变回去，这就跟害怕天上掉石子砸中脑袋不敢出门一样，是没道理的担忧。我没办法跟您保证变不回去，但我说，人如果被预想的东西吓坏了，那一辈子都做不出什么事来。不是有那句话吗？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这话让老支书陡然看向了何熙，他眼白浑浊，眼珠子有些发黄，这是人老了的信号。但他的眼神还是很凌厉。 看的何熙有些纳闷，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这话是那十年里的有人引用过的一句名言，显然她的引用让老支书有些诧异，更有些触动。 老支书很快收回了目光：“你这两年出去，长大了不少，懂了不少。” 何熙模糊道：“人吃了亏总是要想办法不吃亏的。” 老支书点点头：“这是对的。可晴晴，这生意做不久的。” 这其实就是答应了？何熙连忙说：“我知道，一是这东西用的久，周期长。二是我们这边常年不旱，这就是打了个信息差。三是我这东西不正规。所以我有准备。” 老支书本来是想提醒，哪里想到何熙想的这么明白，他诧异的看何熙：“那后面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造发动机，去国际上争个一二。 但现在这种情况，何熙两手空空，别说发动机，就是一个车床一条生产线她都没有，说出来就跟白日做梦没区别，所以何熙就放小点：“做大，外加维修厂。镇里需求有限，可海州市呢，南河省呢，全国呢。用水泵是大趋势，而且也需要保修。” 老支书也没点评，而是说：“你还是先弄好眼前吧，抽桶里的水行，地下水真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