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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里作气 第14节

    镜子里照出来了跟过来的人,纪乐瑾憋不住的情绪翻涌而出:“过来帮我洗下手!”

    秦岁铭拉过他的手,他先把冰凉的水调热,没有先问,反而就着温温变热的水细致地帮纪乐瑾洗手。

    他的手掌与手指以前经常牵着纪乐瑾,从他走路都走不太稳的时候就拉着他,给了纪乐瑾强烈的安全感,他眼角的绯红终于一点点褪去。

    秦岁铭的掌心全全包裹着纪乐瑾,问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

    纪乐瑾心虚起来,他先小声地说:“那我说了之后你不可以骂我,也不可以打我。”

    秦岁铭拿毛巾给他擦手,每一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他顿了下道:“你先说。”

    “你先保证。”

    “嗯。” 秦岁铭帮纪乐瑾擦干净手也不松手,趁着他没有什么反应,他捏着纪乐瑾的手心里的软rou应下来,“不骂你也不打你。”

    “就是……” 纪乐瑾绷着声线,他不想讲那么多细节,长话短说着道,“楼野给我表白了。”

    他垂着头,所以看不见秦岁铭的表情,也忽略了骤然挤进他的指缝,与他紧紧十指相扣着的手。

    “我不反对同性恋,因为这是他们的事情。” 纪乐瑾心烦意乱地说,“但我真的接受不了男生跟我表白…… 他还莫名其妙地把你扯进来,说能像你一样对我好。”

    第14章 试探一下

    秦岁铭好一阵时间没有说话,他黑得纯粹的眉眼凝视着纪乐瑾,他举起与纪乐瑾相牵着的手,问道:“他吓到你了吗?”

    “碰了你哪里?手指还是手心?”

    纪乐瑾只要一回想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他抓了下我的手腕。”

    秦岁铭反手圈住了他的手腕,指腹在他的腕骨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笼罩着抹去什么印记。

    “他碰你的时候你会觉得恶心吗?”

    “…… 说实话有一点点。”

    “那我呢?” 秦岁铭一瞬不眨地继续盯着他,“我这样碰着你你会恶心吗?”

    纪乐瑾下意识地摇头。

    不会,一点也不会,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只有豆丁大点的时候他喜欢跟秦岁铭要亲亲抱抱,长大以后也依旧会有肢体接触。

    这些纪乐瑾全部都觉得正常,就算现在秦岁铭与他十指相扣着,他也认为这是在安慰他。

    但秦岁铭好像太用力了,纪乐瑾感觉手指有点疼。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秦岁铭的脸色,小声地嘀咕道:“你让我离他远点肯定是看出来些什么,那你不能直白告诉我吗,你告诉我我肯定离他远了呀。”

    秦岁铭早知纪乐瑾在骗他,却依旧面无表情地反问道:“那我让你离他远一点你为什么不听,不仅如此,你还骗我跟他没联系了。”

    “不是都说了不骂我也不打我的吗?” 纪乐瑾理亏,声音都小了许多,“我都被吓到了,怎么还要跟我生气?”

    虽然多半是他自己找的。

    秦岁铭拽着他的手腕往外走,纪乐瑾踉跄着走了几步,被他拉着坐到了沙发上。

    他试探性地伸出脚去碰了碰秦岁铭的皮鞋,问道:“好吧…… 我是不该骗你。”

    秦岁铭不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距离感,他微垂着眸,就这样自上而下地盯着纪乐瑾,眼底的光黑沉沉,像是台风天前的积云。

    “你真生气了啊?”

    小时候的时候就这样,每次秦岁铭真正生气的时候,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盯着人看,等着纪乐瑾主动交代自己的罪行。

    僵持不下的时候,秦岁铭先是低头瞥了眼靠在他脚边的球鞋,他终于开口道:“我没有生气,只是以后不要骗我了。”

    秦岁铭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低几度,他重新在纪乐瑾的身边坐下。他挑了一个看起来最漂亮的马卡龙,送到纪乐瑾嘴边。

    这次纪乐瑾没有拒绝,他乖乖地张开嘴吃。

    秦岁铭的声音心平气和到像是一点也没有生气:“那以后不可以骗我了。”

    纪乐瑾好小声地应:“嗯……”

    他是没有良心,但脑袋灵光,知道谁对他好就在谁前面任性地耍小脾气。秦岁铭确实是事事为他好,他为纪乐瑾cao过的心比他为自己要多得多。

    秦岁铭是唯一一个和他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又能让他无条件信任的人。

    纪乐瑾乖起来的时候确实很讨喜,眼尾垂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人,理得干净的刘海耷在额前,淡色的唇微微张合,看起来非常无害。

    他的脸真的具有一定程度欺诈性,纪乐瑾举起手,声音闷闷地保证道:“以后真的不会骗你了。”

    纪乐瑾在秦岁铭的办公室待了一下午。

    因为道不明的内疚之情,他把自己和楼野之间那些屁大点事都抖了个干净,从怎么在学校碰面的开始,讲到怎么熟络,最后把今天上午的表白都交代干净。

    秦岁铭在他讲到一半的时候打断道:“把楼野的微信删了。”

    “啊…… 噢。”

    纪乐瑾点开好友页面的时候犹豫了下:“不过他也给我当了好长时间的跑腿……”

    “没关系。” 秦岁铭看着屏幕里三句冒出的一个 “瑾宝”,他无声地用舌头抵了抵上颚,最后维持着正常音调道,“我会补偿他。”

    在秦岁铭的注视之下,楼野彻底消失在了纪乐瑾的好友列表,还被关进了小黑屋。

    今天是周五,秦岁铭带着纪乐瑾吃完晚饭之后把他重新送回了纪家。唐薇让他待一会儿喝杯茶,他却摇摇头说有事。

    秦岁铭一上车先是习惯性地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副驾驶,他把车开远一点之后停在了路边。烟盒里还剩下一支烟,秦岁铭用手指夹着烟放在唇间。

    他把窗户降下来,手肘撑在窗檐上。

    天色黑得一天比一天早,这一条大道鲜少有车经过,安静得过分。

    猩红的烟点在黑暗中慢慢烧灼着,秦岁铭吐出来的烟圈白朦朦地散开,晕在他的脸前,让人难以辨别出神色。

    秦岁铭抽完这根烟才继续开车,开的方向不是公寓,而是一个训练基地。

    这里是他小时候练散打的地方,秦岁铭小时候什么都得学,一天的时间得掰成两天用,能文也要能武。

    训练基地的人都认识他,秦岁铭换好寄存在这里的衣服,找了几个陪练。

    半个小时后,没有人愿意做他的陪练了。秦岁铭也下了场,他的脖子上挂着条毛巾,拿了瓶水仰头喝着。

    他拿毛巾擦去下颚线上的汗,抬眸看了眼对面的小长椅。以前他练散打的时候会经常带纪乐瑾过来,然后他就会坐在椅子上等他。

    纪乐瑾小时候就爱闹腾,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蛋糕,不过晃着两条小短腿提这些要求,也很难让人拒绝。

    秦岁铭站定着盯了那边的方向愣了会儿神。直到训练基地的门一开,陈博涛穿着件单薄的长袖哆嗦地走进来。

    “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陈博涛跳进训练场里,“刚碰到人说你今天下手很重,卧槽——”

    他悠闲悠闲的话还没说完,秦岁铭直接动手一拽他,陈博涛一个五体投地地摔在了软垫上,他挣扎着爬起来,骂道:“你要死啊?”

    秦岁铭身上出了层热汗,眉眼却非常冷,像是冰雕出来的精致雕像,他冷不丁地开口道:“围在瑾宝身边的人为什么那么多?”

    “能有为什么?” 陈博涛揉着肩道,“喜欢他的人多呗,小孩子脾气而已,谁都愿意让着他。”

    “你也喜欢他?”

    陈博涛觉得秦岁铭今天多少有点病,先是一个电话把人喊过来,然后见面先给他来一跤,现在又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喜欢啊,他不是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小孩?”

    “我喜欢他。” 秦岁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用冷静的语调说接下来这番话,“我对他的喜欢和你们对他的喜欢不一样,我想抱他和亲他。”

    他心里的气堵得太久,这个秘密也兀自在黑暗之中待了太久,秦岁铭需要找一个人宣泄,陈博涛就是这个倒霉蛋。他不管陈博涛震惊的表情,也不听他说的 “等一下”。

    “我讨厌别人靠近瑾宝,我也讨厌别人代替我照顾他,我更无法接受他喜欢上别人。”

    烦躁让秦岁铭的眉眼染上了戾气,他今天克制了许多,才压下了把纪乐瑾锢在怀里的冲动。

    他甚至想直接冲过去把楼野的手剁了,好在纪乐瑾的反应恰到好处地安抚到他——他觉得楼野的触碰恶心,却会从与他的亲密接触里找安全感。

    楼野这件事情是他想得不周到,他明知楼野喜欢纪乐瑾,在阻止楼野和纪乐瑾之间的接触时应该更加决断。

    他也知道纪乐瑾懒,应该让人专门去送午饭,这样就不会给楼野献殷情的机会。

    “草…… 不是!你他妈的……” 陈博涛那叫一整个手足无措,他连着爆了那么多句粗口,最后一脸绝望地闭上眼睛,“这种秘密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讲,我也不是很想听!”

    “我会喜欢上我看着长大的小孩这件事是不是很奇怪?” 秦岁铭说,“别担心,我没有什么恋童癖,我最开始是真的把他当成弟弟来照顾。”

    “我连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我都不知道,可能是某一天,瑾宝笑着扑过来抱我的时候。”

    “我突然发现,原来他已经长那么大了。” 秦岁铭往自己的鼻梁下比划了下,“个子都已经够到了我这里。”

    陈博涛的嘴也跟着张圆,看起来能吞下一个电灯泡:“你、你、你……”

    “别打断我,让我继续讲。” 秦岁铭又伸出手问道,“有没有烟?”

    陈博涛边从裤袋里摸出烟递给他,边吐槽道:“你他妈讲故事还要配烟是吧?”

    说完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手也有点抖,陈博涛颤颤巍巍地也给自己点了一根道:“…… 好像确实有时候要来根烟保持下冷静。”

    这里其实不禁烟,但他们还是一起走到门外,秦岁铭只穿了件无袖背心,在冷风之中,他却一点也没有发抖。

    他的视线放在夜空中的明星当中,继续往下讲:“瑾宝刚被接到我家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可能是因为到了陌生环境,而我是他最熟的人。”

    “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认生,发现我不会跟他生气之后,就很快学会蹬鼻子上脸。”

    “我在家补课的时候他就趴在旁边的沙发上睡觉。他和我都要去学校上课,只不过他放的比较早,每次都会跟着司机来接我。”

    “他就这样跟在我屁股后面三年,纪家好转之后才被接走了,走的时候还哭了我满裤子的鼻涕。”

    秦岁铭想到这里笑了下:“他那时候哭得一点也不可爱,不过我还是替他擦鼻涕了。”

    “不过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变,他搬回去之后我还是经常去接他一起玩。你知道我的脾气不怎么好,但是瑾宝喜欢撒娇,除非他实在是作得慌,不然我在他面前真的没有脾气。”

    “抱歉,这些心事我没有办法跟别人说,所以今天说得有点多。”

    陈博涛复杂地看了眼,问道:“那你怎么不跟瑾宝表白啊?”

    “因为我要给他最好的。” 秦岁铭顿了下说,“他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用的最好,我跟他表白不可能简简单单地去说一句‘我喜欢你',我要在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之后带他去一趟冰岛。”

    在极光降临时发誓与许愿,告诉他会一直对他好。

    他回了下头,突然把视线放在陈博涛身上:“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吗?”

    大概是秦岁铭刚才渲染的气氛太压抑低沉,把他的暗恋史说得无比辛酸,所以陈博涛眼眶一热,下意识地冒出几分要为兄弟插刀的念头,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秦岁铭说出来的话顺畅得像是早已准备就绪:“你去帮我暗示瑾宝,告诉他,我喜欢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