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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了大半辈子,想知道的事情,都能打听到,也都想得通。包括江逆回望京去叶家应聘管家,也包括江逆那一箱子的票根都是为了看谁。 江逆也没有惊讶他为什么会知道,正如三年前傅德明帮他摆平那件事一样,他其实很清楚,傅德明暗中关注着他的一切动态。 不是监视,而是担心。 又或者说,是弥补。 江逆没再笑,垂眼注视着高脚杯里未曾饮过一口的红酒。 白炽灯光下,宝石红的液体澄澈清亮,光线从中透过。酒香徐徐飘入鼻间,纯净而柔和。 他爱闻酒香,却从不喝酒,每每斟上半杯,也只是拿在手中晃动,不曾尝过一次。 他的噩梦,始于酒精。 酒之于他,是再怎么喜欢也绝对不会去尝试的东西。 而叶栀之,是他再怎么喜欢,也不敢去妄想的人。 所以,在听到叶栀之说绝对不会喜欢他的时候,他很开心,也很庆幸。 真的。 江逆轻晃酒杯,红酒在杯中荡出红色波浪,细致的酒香诱惑着人去品尝。 他收回视线,将酒杯置于桌上,脸上重新挂上看不出真实情绪的淡淡笑容。 单恋而已,我们不会在一起。 ** 叶栀之的面诊很顺利。 她觉得,应该能称之为顺利。 只要接受手术,她就有可能看见。 她想,60%的成功率,比抛硬币多了很多了。 沈老医生把手术风险都告诉了她,开颅手术,触及神经,她需要在术中被唤醒,在清醒状态下接受手术,以此降低神经功能区受损的风险。 沈老医生的话,叶栀之没怎么认真去听,她不想知道得太多,怕知道得越多,就会退缩。 叶灵韵当时听了一半已经受不了跑出去哭了,她其实也想逃走,但她是被做手术的当事人,必须听完全程,于是她全程都在分心,尽量让自己不将那些话听进去。 她希望自己,以最轻松最自信的状态,去迎接这场手术。 手术之前,她还有两件未完成的事。 其中一件,和江逆去看海。 江逆这次如约而至,手术的前一天,在夕阳下山前,赶到了云粼市。 叶栀之脱下医院的病号服,换上精心挑选好的白色连衣裙,平日里总扎起的长发,披在肩后。 今晚之后,这一头长发,都将归于尘土。 而她,究竟是归于尘土,还是重获新生,这一切都未可知。 车停在临海的马路上,与海边还有一定的距离,是看海的最佳风景点。从这里眺望过去,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夕阳悬在海面之上,像一个鲜红的鸡蛋黄,染红了半边天。 天空是浅蓝色,云层是橘子橙,蓝色的海面向夕阳妥协,染上了漂亮的浅金色。海潮不那么激烈地翻滚着,白色浪花拍打着海岸,冲走人们在沙滩上留下的印记,留下大海赠予的礼物。 叶栀之牵着江逆的手,下了车,同他并肩倚在车头,听遥远的海浪声,听耳畔吹拂的风声,听江逆帮她看到的海。 江逆的手臂撑在她身侧,风吹着她的长发,拂过他手臂。 叶栀之深呼吸了几下,将不受控制的心跳平复,即将去完成第二件事。 江逆。 嗯? 手术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你愿意陪我一起完成吗? 江逆侧过头,她的侧脸被夕阳镀了一层柔和的光,像个朦胧易碎的梦,可她的表情是如此坚定。 他问:什么事? 叶栀之笑得俏皮: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都不用说,站在这里就好。 只需要站在这里,听她说完。 她不需要回应,只要,让她说完,就够了。 高中的时候,我忽然爱上步行去学校,一个小时的路程,费时费力。 很多人都不理解,问我为什么不坐车,我都说,是因为喜欢那条路上的风景。 其实不是,我喜欢的,不是路上的风景。 叶栀之微微一顿,侧头面向江逆,夕阳照在那双漂亮的凤眼中,好似为其中增添了一丝光亮,好似她此刻能够突破黑暗,看见眼前人的模样。 她展颜一笑:我喜欢的,是每天准时出现在那条路上的少年。 可她终究是没能穿破黑暗,也没能看见面前的青年,表情蓦然一变。 江逆猛然怔住,微微睁大眼望着她。 这一瞬间,仿佛连呼吸都被忘却。 叶栀之终于将私藏的心事袒露,心情和语气都十分轻快: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我对他是一种什么样呢的喜欢。 我以为,就像是我喜欢跳舞一样,每天忍不住地去练舞,所以每天忍不住地想去那条路上见他。 前一阵子,我忽然明白了,我对他的喜欢,和对跳舞的热爱不同。 我喜欢他,所以每天想去见他,所以想了解他的一切,所以想自私地把他占为己有,想和他一起做很多很多事。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想,和他度过余生。 但她是即将去生死线游走的人,余生对她来说,太过奢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