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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思及此处,不由得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想说府衙是想打发了周家人,故意不想去找周兴。” “如今眼见得闹大,便想要赶尽杀绝?” 方岑熙笑而不语,只是不动声色地瞧着裴恭的眸子:“如何?如今这境况,你都看在眼里。” “保第可不比香海,怕是没人再肯给梁国公府几分薄面。” “你还要找周兴,当真不怕周家人作你的前车之鉴?” 裴恭睨向方岑熙:“你想叫我放手?” “方寺正,就算十三司叫你来这保第,是借着核案的幌子别有图谋,你也不必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吧?” 方岑熙垂眸,自顾自笑出了声来。 “三爷就这么查下去,便只会有坏处,没有丁点好处。” “如若当真是简简单单的假银票案子,陛下缘何会久久选不定查案的人?” “如若当真只是一帮谋取私利,无关紧要的歹人,怎么值得上陛下放裴总兵棺杦归京?” 裴恭失笑:“你说的实在有理,不愧是十三司里最工于心计的协领。” “方岑熙,你是铁了心要替十三司办事,来保第扰我办案,同我作对的?” 方岑熙唇边堆上几分弧度,冲着裴恭浑不在意一般轻轻撩起眉梢:“三爷还是这般以为,我自然也是多说无益。” 裴恭嗤然:“纵是这案子查到最后,只有坏处又能如何?” “你既要找周兴,找不到便没法子朝大理寺交待,我倒想瞧瞧,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左不过到时咱们两败俱伤,我就是入地狱,也要拖着你们内卫一道儿。” 裴恭自嘲似的嗤笑一声。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裴恭总觉得,那个卖掉建州城民,甩手溜之大吉的知府方廉,给方岑熙造成了一生都抚不平的伤痛。 他总觉得,方岑熙会摒弃他的父亲。 可他忘了,从认识方岑熙直到如今,他从来没有在方岑熙口中,听到过哪怕一句对方廉的不忿之言。 原来受够了欺□□骂的建州少年,兜兜转转,还是会走上和方廉曾经的道路。 “我以为……我曾经以为,你和你爹不一样。” 方岑熙的笑意在脸上轻轻一漾,随即便好似是水波晕过,再无影无踪。 他敛住眸子:“三爷总喜欢用自己的眼光看人。可你别忘了,这世上不是人人都乐得让你来看。” “罢了,你防着十三司和内卫,总不会有错。” “若是非要同方某你死我活,那我奉陪到底。” ———————— 时辰已经晚了。 比起一片嘈杂的帽儿巷,府衙中的环境便只剩清雅静谧。 曾哲慢条斯理地捻起块点心。 那鹅油松瓤卷皮酥馅香,半点不腻,拿作宵夜,能给无聊的时辰多添几分滋味。 偌大的厅堂里,忽的走来个下人。 那下人没敢正眼看曾哲,只是在招待曾哲的保第知府穆政通面前低语。 “禀大人,周家那叶氏没睡在堂屋,只砸死了一个老太婆。” “就是因着大理寺的人。” 穆政通听得心烦意乱,忍不住臭着脸摆摆手,支着下人快些走开。 与此同时,他才不动声色地朝曾哲频繁打量。 曾哲不紧不慢,半丝也不着急。 穆政通这才叹口气:“大人,你瞧这……” 曾哲抬眼,盯着穆政通看了半晌,忽然又笑了。 “几个妇孺自然好办,可你以为那姓方的,也能那么好办?” “不弄死姓方的,你们都得玩完。” 穆政通这才又谦下三分态度:“樊老板出了面,才能请您到我们保第这小地方来。” “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好叫我们能替钱首辅将这事情办得稳稳妥妥。” 曾哲闻言,这才慢吞吞负手起身。 “这天底下哪有什么难事?左不过一个‘杀’字。” “穆知府是好客的人,大理寺既然派人不远百里而来,你怎么能不留下一位,还让他们再原模原样地回顺天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苍苍亲亲的营养液~ 留给小方大人喝,强身健体,裴狗再也不用担心他的身板啦:D 第59章 方岑熙,早就该死在建州城的余孽 府衙中灯火通明, 烛光微微摇曳,映着灯花在薄纱灯罩上留下个模模糊糊的影。 周遭还是一贯的沉默。 保第知府穆政通的手不动声色地微微蜷住。 他没有轻易应声,却显然早已经在心里反复琢磨起曾哲的一番话来。 穆政通是堂堂一方知府, 是朝廷亲封的四品官职,掌保第一府之令。 他身能着云雁补子, 腰能跨素银宽带。在这保第府,他穆政通便是说一不二, 无人敢违逆的“上封”。 而他眼前的曾哲, 虽然同样秩不过四品,但却是兵部的京官。 何况曾哲还是钱兴同的近身熟臣, 穆政通自知不能不给他几分薄面。 “还请大人和首辅放心。”穆政通仰着头轻轻拱手, 好似是朝着远在天边的钱兴同表忠心。 “人既然自己送到了保第, 便正是动手的时候。” “这是难得的机会, 政通必不能辜负大人和首辅的厚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