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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命关天,何况还是个小女孩。 裴恭再顾不得多做犹豫,连忙径自扔下刀,扒拉掉外头的飞鱼服,直直跃进河里。 那鹭河水是真的凉,难怪马都不愿意直接喝。 饶是他身强体壮熟识水性,在冰冷的鹭河里,还是被激得直想骂娘。 裴恭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要是再见着方岑熙,他定要将这混蛋骂个狗血淋头。 怎么不教女儿小心这鹭河湍急的水流? 怎么能让女儿在这么冷的水里头洗衣服没有丝毫疼惜? 怎么能叫女儿为了捡漂走的衣服,就连性命都不顾了? 裴恭扎进水里,用尽全力追赶着水流。 终于堪堪抓住小女孩的胳膊。 岸上的尖叫一声连着一声,好在裴恭水性不错,耐力也足,片刻功夫便将人从鹭河里直接捞出。 幸而小女娃只呛了几口水,虽然浑身湿得像落汤鸡,但还尚且有意识。 但她受的惊吓显然更胜呛水,即便已经回到岸上,整个人还是怔怔愣愣的。 午后的光虽照着他们,裴恭吁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打个寒噤。 他侧目瞥一眼波光嶙峋的河面,心下发誓这辈子也不想再泅这鹭河的河水了。 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也不想。 裴恭阴着脸,带小姑娘回府换过衣裳,又着下人煮姜糖水给小女孩喝。 趁着这阵子功夫,他还没忘着下人从大理寺打听清楚方岑熙的住处。 等到国公府里的下人告知他那个甜水巷的确切位置,裴恭登时气势汹汹地便找过去。 裴恭要找人去算账。 其实他原本也是可以不这么生气的,毕竟百密一疏,谁也不能时时看顾着孩子,这事点到即止。 可他和方岑熙之间的旧账太多了,多到他连挨个算都得花掉些精力。 不管是进香海县衙大牢过夜跟方岑熙有关,还是让他花钱请客吃饭的,叫他在山上费心费力驱狼救人,还有方岑熙不省人事之后,他扛着人下山…… 最最重要,也最最让他生气的,还是莫过于方岑熙竟然不跟他说半个字,就背着他有妻女。 裴恭觉得这些事根本不能细想,一想他脑子就突突的疼,就好像被扔进鹭河里遭凉水又激过一遍似的。 夕阳缓缓西下,小巷里还似寻常时光,却又有些不一样。 来往人群都瞧着方岑熙门前,那里杵着个黑着脸的“恶煞”。 人虽是通身贵气,样貌更是俊美英挺,可那眼神却令人心生恐惧,不敢再多看。 方岑熙同往常一般下职归家,便见到裴恭领着小女孩,阴沉着脸,像要讨债似的站在他门前。 方岑熙不由得疑惑:“三爷这是……” 他的目光很快又移到裴恭身边的小女孩身上,随即蹲下身轻皱眉头,理了理小女孩的碎发:“欢欢?出什么事了?头发为什么是湿的?” 裴恭睨着他厉声道:“她才这么大点,你让她一个人去河边玩水,洗衣服?” “鹭河的水那么急,你是半点也不担心她出事?” “方岑熙,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欢欢本就因为落水受惊,如今裴恭这么一番疾言厉色,吓得她顿如惊弓之鸟,最后索性“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不怕,不怕,欢欢不要哭了。”方岑熙却不大动容,只还像往常似的,温温柔柔地帮欢欢擦掉眼泪,又帮她重新扎个小辫,“三爷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你慢慢和我说。” 欢欢抽抽噎噎说不出完整的话,但此时却明显好似见到了亲人,下意识朝方岑熙身边依偎过去。 她止了止哭,才犯了错似的低声道:“我把……我把我娘让我去洗的衣服,弄丢了。” “我洗衣裳的时候没看,那衣裳就顺着水漂走了。” 裴恭瞟着方岑熙,心下无甚好气。 方岑熙听到这,心下登时也分明了这事端。 他不由得轻轻皱起那副好看的眉头,伸手扣住欢欢的肩:“所以,你自己下河去捡衣服?” 欢欢抽抽噎噎道:“我不知道水里那么滑,我摔了一跤,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欢欢大概是在方岑熙身边寻到了熟悉的安全感,于是也径直打开话匣子:“衣服要是丢了,娘会难过的。” “只有小方哥哥你肯给我们五文钱洗一件,别人给娘的才两文钱,我把衣裳弄丢了,我娘要洗好多件才能赔。”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裴恭表情一僵。 他方才听到了什么?小方哥哥? 这小姑娘管方岑熙叫哥哥? 还不及裴恭再多反应,便又见得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忙慌慌从巷角跑来,忙不迭将小女孩揽进怀里:“欢欢,欢欢……” “你没事吧?你是不是想吓死娘?” 妇人见着方岑熙和裴恭,索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几乎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小方大人,人家说欢欢跌进河里了,我……我不能,不能没有欢欢。” “欢欢要是有个好歹,我也,我也活不下去了。” 裴恭眼角一跳,满脸问罪似的表情,顿时消弭于无形。 纵使他一贯没脑子,此时也定然看得出,这根本不是方岑熙的妻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