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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岑熙面不改色:“你下手太急了,于县令。” “我若是你,定要再往上走些。” 于子荣忙不迭换上一副乞求神色:“方评事,方大人,咱们有话好说,我告诉您官银在何处。” “这山里晚上危险,若是少了下官,只怕您不好下去。” 方岑熙哂笑:“不妨事,等锦衣卫来,自有法子能挖平这山头,将那被掩埋的官银搜出来。” “我知道这山里有狼,你先前恐怕这么害了不少人吧?” 于子荣登时一脸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这座西山前两年并无有太多的狼兽出没,反倒是这两年不知为何多出那许多的禽野来,仅是伤杀上山的百姓便有好几回。 可这种事,本该只有近山的香海人才会清楚,方岑熙遥在京城,本不该知道这些。 “于县令果真是兵行险着,连杀人灭迹的法子都想得出来。”方岑熙慢条斯理地俯下身去,打量着于子荣的狼狈之态。 于子荣爬不上崖去,却又不敢松手。 脚下是万丈山崖,能够借力的却仅仅只有头顶上一棵横出悬崖的小树桠。 如今饶是方岑熙手无缚鸡之力,他却也十足被动。 于子荣既怕坠下深渊,又因为只靠两只手支撑全身重量而难以忍受。 偏偏他身形臃肿,枝丫显然不堪重负。他手心的汗更是越出越多,手指便自然而然出现了慢慢往下滑脱开来的趋势。 他又急又怕,只得慌不择言:“你来香海查案,纵使坐实罪行,我却意外坠山,你以为旁人就不会疑你,能让你轻易交了差去?” 方岑熙却丝毫不为所动:“不,你怎么会是意外坠山?我只会如实禀报。” “于县令害人不成反失足,因此坠崖而亡。” 他慢悠悠勾起唇角:“你贪墨官银贿赂京中,以为出了事会有靠山?” “可你忘了,那些人盼你的银子,却更盼着你死。只有你死了,这香海遗失官银的大事才好结案,他们的银子才拿的安稳。” 于子荣深喘下一口气:“方岑熙,内卫坠山,你当真觉得你脱得了干系?” “就算你回得去京城,内卫也定能掘地三尺将你挖出来,绝不会让你好过。” 方岑熙听着这番威胁似的言语,眉眼间的笑意终于化作笑声。 “原来,于县令竟是内卫?难怪如此有恃无恐。” 于子荣顾不得再观察方岑熙那细微的神情,只顾得上急喘两口:“你既然知道内卫厉害,还敢如此造次?这天底下,唯陛下有权处置内卫。” “你若拉我上去,我定给你个能交得了差的法子出来,不然咱们都不好过。” “曾哲放在香海的暗桩,就是你这么个东西?”言语间,方岑熙眉眼上还带着温和笑意,“他就是这么包庇纵容你四处横行,为祸香海的?” 于子荣脸上终于爬满惊恐:“你怎么会知道曾协领?” 方岑熙慢条斯理拂了拂袖子:“曾哲的手下,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究竟是什么人?”于子荣眼中满满都是不解和惊恐,眼看那枝丫开始慢慢断裂,仍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方岑熙冷眼瞧着他一寸又一寸地下坠:“你当初入内卫时,难道就没人教过你,不该问事的不要问,不该听的话不能听么?” 直到于子荣彻底绝望地落下深不见底的悬崖,方岑熙才缓缓起身。 方岑熙眼角令人难以琢磨地弧度又深下几分:“于县令,你的问题太多了。” “死人不用知道这些事。” ———————— 裴恭虽自认查案本事是比不过方岑熙,但他却也绝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方岑熙能查的,他定也能查。 “水化金”疑点诸多,若是查,便得从县衙大牢的那群工匠们身上开始下手。 秋风袅袅,天色已然暗了。 他赶至县衙大牢时,往常严密看守的地方竟不见狱卒。 裴恭心下一凉,忙不迭赶进监牢,见得死囚号子里的工匠们还在,这才松下一口气。 谁知转瞬跟着他进来,手持凶器的悍匪也有十来个。 裴恭掩身在监牢栏下,瞧着夤夜而来的十来个人,不禁压低声音询问牢中的工匠:“今日为何不见狱卒?你们可认得这是些什么人?” 金银铁匠们细细辨认片刻,不由得连连点头:“这十几个都是横行香海的贼匪,更于子荣是一窝的。” “裴大人,这些贼匪糟蹋乡里乡亲的可久了,不好对付,千万当心。” 此言一出,裴恭登时会意。 想来香海县衙狗急跳墙,才会出此下策,想要将监狱中的这帮人证彻底抹掉。 “等的就是不好对付的。”他嗤笑一声,将刀横在身前,“大家只管躲好,不要出这牢门。” “我若是放一个进去,便输你们一正锭银子去吃酒。” 话音未落,裴恭夺门而出。 他甚至连刀都未曾出鞘,便将领头的踹倒在地上,一脚踩住对方的剑,逼得那贼匪死活拔不出剑来。 其余几个见状,自是一拥而上。 裴恭抬鞘信手挡开,三五下便打得人满地找牙。 他出刀极快,几乎见不到什么血,手起刀落之间,往日里横行香海的贼匪就像任人摆弄的布偶。直到贼匪七七八八倒了一地,被工匠们绑住看着,裴恭的目光才投向门口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