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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三餐 第79节

    郭晨材没有再来找她。

    夏皎趴在温崇月膝盖上,良久,问:“今天要吃什么?”

    温崇月笑了,低头:“今天想吃什么?”

    夏皎想吃的东西有很多很多。

    初中学校门口卖烤面筋的阿姨,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推出了“买二送一”的活动,买两根烤面筋,送一根。柔韧的面筋刷上一层酱,放在炭火上烤到闻起来焦香,烤熟了再刷一层辣椒面茴香面调成的调料。好朋友都喜欢结成队去那边买,唯独夏皎自己一个人要么一口气买三根,要么就看着小团体亲亲热热地吃,她默默离开。

    还有初中食堂里面冬天的糖葫芦,厚厚一层糖衣,有天早晨,郭晨材给一个班级的学生都买了糖葫芦,不过唯独不给夏皎,要她过去找他要。

    夏皎现在还记得满堂的哄笑声。

    她越来越讨厌被注视,之后好多次的噩梦场景都是满教室的人指着她嘲笑。

    不过,都过去了。

    夏皎搂着温崇月的胳膊,认真想了一下。

    她骂回去了,虽然迟到这么多年,但,勉强算扯平了吧。

    下午,张抱林罕见上门,他笑起来腼腆,或许因为还在读书、又是理工科人的缘故,总有一股文文弱弱的气质。

    他带了油墩子和辣鸡脚过来,说是昨天陪于昙去了一趟黎里,买了些特产。于昙让他过来送一送,顺便传话,问问下周要不要一块儿回北京。于昙也想去探望一下温启铭。

    温崇月微笑着答应。

    夏皎庆幸自己还没有提去木渎买枣泥麻饼的事情。

    张抱林只喝了杯茶,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和温崇月交际不多,毕竟是于昙这两年刚交的男友,一直住在南方,很少有聊天的机会。

    送走张抱林,夏皎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甜甜蜜蜜地吃着油墩子。

    苏州附近的大大小小古镇离得都很近,不过几乎每个镇都有着特色小吃。且不提木渎的枣泥麻饼、木渎乌米饭,锦溪有袜底酥,千灯有rou粽,震泽出黑豆腐干,去甪直必须要买青团子和南瓜糕,同里吃闵饼……

    她吃得开心,听温崇月问:“饿这么快?”

    夏皎努力点头。

    她说:“心里不藏事了,饿得当然快。”

    温崇月挽起衣袖,笑:“看来今天我得给夏同学好好准备午餐,庆祝她脱’班’成功。”

    秋天的苏州适宜吃扣rou,喝大头鲢鱼汤。

    太湖上有首歌谣:“……八月鳗鱼酱油焖,九月鲈鱼肥嘟嘟,十月大头鲢鱼汤……”

    周末的时候,温崇月会在晨练时顺带着将一整天的蔬菜鱼rou都买回来。鲢鱼请人处理干净了,剁成小块,放在冰箱中,取出来就能炖汤。

    苏州人吃扣rou,下面一般放绍兴干菜或者豇豆干,最好的自然是菜花头干。温崇月春天选了最嫩的菜尖尖,悬挂晒干,万一菜尖尖蜷缩起来了,还得伸手给它摊开,继续晒,一直晒到锁住春光一抹绿,储存好,牢牢锁住。等银杏叶金黄再启封,取出,以待享用。

    一道扣rou下面藏着的这抹春天才是宝贝。

    十一月的娃娃菜最嫩,芯子生尝起来是甜甜的,沸水烫至五分熟,淋一层拌了调料的热油,放小锅蒸,就是开胃发汗的剁椒蒸娃娃菜;这个季节的豌豆尖尖也嫩,买一把回来,鸡脯rou切成薄薄片,一块儿做白雪红梅的梅花鸡片,鲜嫩风雅。

    夏皎爱吃西兰花,简单清炒一份,不过她不怎么爱吃梗,一一掰开后,发现温崇月挑选的西兰花梗又粗又大,她以为对方终于翻车,笑着举起来:“温老师,你是不是不会挑西兰花啊?梗这么多,又难炒熟又不好吃的。”

    温崇月笑:“留着,别炒,这些我准备腌了吃。”

    夏皎狐疑,慢慢放下:“西兰花梗还能腌?”

    当然能腌。

    不过不是那种长时间的腌制,一晚上就够了。

    她看着温崇月将西兰花梗外面的厚皮削掉,切成厚片,放进保鲜盒中,撒了一些盐,盖上盖子。

    等今天的午饭快准备好的时候,温崇月将保鲜盒里面用盐腌出来的西兰花水分倒掉,添上醋、糖和生抽,拌匀,放入冰箱。

    回头看到夏皎好奇的眼睛,温崇月说:“明天早晨就可以吃了。”

    夏皎说:“好吃吗?”

    温崇月颔首:“试试看。”

    这其实是温启铭经常做的一道菜,餐桌上,温崇月和她提起往事。温启铭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但却将儿女都送入大学,包括后来于昙去国外留学求读,去选修艺术……他们的原生家庭并不能给孩子提供太多的优渥条件,因此,无论是温启铭还是于昙,都有着爱惜食物的习惯。

    这种习惯也延续到下一代,比如温崇月。

    他并不介意吃夏皎剩下或者不想吃的食物,在温崇月所接受的教育中,丈夫来负责解决妻子的剩饭这件事很正常。

    温崇月似乎天生具备这一点,他喜欢看夏皎吃自己做的菜,喜欢听她的夸奖,喜欢看她吃饱喝足的满意表情,不过她的胃容量有限,有些东西吃不下了,温崇月很乐意代劳。其实不单单是妻子,如果以后她生下一个像两人的宝宝,温崇月也会——

    等等。

    温崇月想了想。

    喔,离两人说好开始考虑宝宝的时间还剩下四年。

    温崇月看着小口小口喝鲢鱼汤的夏皎。

    嗯,他目前暂时也不想让一个新生命加入生活,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如果说苏州哪里的银杏树好看,当地人肯定不会说那些园林,而是指着你去道前街。

    道前街南侧植满银杏树,尤其是秋天,风吹金叶纷纷落,银杏叶打着旋儿飞旋。苏州市政府也有相关的条例,在银杏落叶的时候,这条路上的银杏叶可以保留不清扫,任由银杏树叶一层一层铺成松软厚实的金色地毯。

    午睡过后,夏皎刷朋友圈刷到郁青真的打卡图,被满目的黄闪亮了眼睛,兴奋地举给温崇月看:“温老师!看!好黄!!!”

    温崇月:“嗯?”

    他扶着夏皎的手,眯着眼睛,好不容易看清楚:“原来是这种黄。”

    夏皎:“……”

    “我们去看吧,去看吧,”夏皎摇晃着温崇月的胳膊,眼巴巴看他,“温老师不想去看看银杏叶吗?”

    温崇月弯腰,给她摆好拖鞋:“走。”

    说去就去,温崇月充分满足夏皎的小小要求,当然,作为交换,夏皎今晚必须得再做一页练习册。

    温崇月很喜欢这种教导、以及用正当理由欺压她的感觉。

    唯一遗憾的是昨□□服质量太差,已经被扯裂好几处了。

    银杏叶金黄,路上铺了鹅卵石小道,虽然疫情影响,人人出门都戴口罩,但这并不能阻挡夏皎出门散步的好心情,她听温崇月问:“你同事也在附近?”

    “不呀,”夏皎说,“她好像是临时有客人约设计稿,要加班……哎,好像是学校元旦订花?”

    的的确确是学校的元旦订花。

    因为是高中,所以对方学生只有在周末才有时间出来,郁青真惦记着提成,匆匆忙忙地赶到店里。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她没有看到客人,倒是看到了熟悉的红毛,站在花店口,玻璃门开着,他却有些踌躇,像是不知道要不要进来。

    别的不说,小红毛剃掉长发后,现在看起来蛮清爽,还是个模样俊俏的男高中生。

    再俊俏也阻挡不了他上次“猥,亵”的事实。

    郁青真不和他客气。

    她不在乎这孩子以后会不会留案底,或者怎么样,她实在太厌恶这个人了,直接拿出手机,想了想,给上次转给她钱的那个不知名警官打过去电话,准备报警。

    拨通了。

    在手机中传来’嘟’声时,郁青真听到花店门外的手机铃声响。

    她愣愣地看着外面的红毛拿出手机,对方看到来电显示,一愣,抬头望过来。

    恰好与郁青真对上视线。

    -

    来道前街观光打卡的人很多,不过一条街消磨不了一下午的时间。喝咖啡的时候,温崇月先打电话,确认后,带了夏皎去订旗袍,找的是老师傅。

    苏州以前的旗袍和现在不太一样,现在的旗袍都是裁好了布片,袖子拼接着缝上去。以前不是这种,是直接一块儿布料做好,从下往上缝制。

    尽管如今的苏州仍旧有许许多多的旗袍店,观前街的旗袍店样式传统,十全街的旗袍中规中矩,而平江路上的旗袍款式更新潮一些……但很难再找用一块儿布料做旗袍的老师傅。

    恰好,温崇月就认识一位。

    还是他一个德国朋友提到的,对方找这位师傅做过好几次旗袍。疫情后,德国人很难入境,只能寄来他女友的数据,让师傅做好了再寄过去。

    温崇月早就约好了时间,师傅工期长,平时又忙,现在终于得了空,为夏皎量体裁衣。

    也是巧,遇到了熟人。

    陈昼仁。

    他来取衣服,是一件香云纱做的旗袍,检查完毕后,笑着和夏皎、温崇月聊了会天。

    温崇月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在北京。”

    陈昼仁说:“最近上海有个活动,想起来上次订的衣服,顺路过来取。”

    夏皎去换衣服了,两个人在店里等着,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陈昼仁有些促狭地对温崇月说:“还惦记着你妻子学生时代的暗恋对象?”

    温崇月叹气:“你怎么总是说些我不想听的话。”

    陈昼仁笑起来,他说:“可惜了,我问过橘子了,她说自己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说。”

    温崇月慢慢地喝茶,若有所思:“我原本以为会是初中……现在想想不可能,皎皎应该看不上那些毛头小子。”

    陈昼仁惊奇:“你这话说的,她看不上男同学,难道会看上男老师?”

    温崇月说:“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他思索:“有没有可能是我?”

    陈昼仁忍不住笑出声音:“算了吧,那时候你多大,皎皎多大。”

    说到这里,温崇月也笑着摇摇头。

    陈昼仁半开玩笑:“不过说不定,目前可知,你和你妻子的暗恋对象还有很多共同点——”

    “比如,都是人,男性,活的。”

    作者有话说:

    啵啵啵~

    聪明的小宝贝应该能看出来了

    最近大概率会结局,不知不觉马上到三十万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