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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没的八姑娘八姑娘的叫,跟穷苦人家没人要的似的,我姓佟,老家祖上也是……” “我晓得了,老家祖上做过官的,说了八百遍了,我记下了八……佟姑娘,快来吃点儿东西。”记着点好,天天嘴上挂着,做过官又怎地,还不是照样在这繁乐门里窝攒着接客?好汉还不提当年勇,谁知到底有没有那回事呢? 佟八艳对着镜子,用帕子掩了掩鼻尖的脂粉,回过身来,扭着腰肢儿往外间来,大冷天儿里,依旧穿着露胳膊露腿的旗袍,身子不瘦稍丰腴了点,烫着时下最时兴的波浪梨花卷,脸是标准的鹅蛋儿脸,抹了一层一层的脂粉,透着些许的病态白,许是屋里光线暗的缘故,也许是终日不见天的缘故,白皙的一张脸在黑暗里有些瘆人。 弯着腰,捏着指尖揭开杯盖儿,又猛的合上,青花瓷杯盏瓷器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整日里都是这些东西,没病的人也要吃出病来了。”锦绣不回答她的话,她心里清楚的很,照顾佟八艳本就是比烧水还苦的差,这会子要是再接她的话,一准儿没完没了,非把你定的死死的才罢休。 “今儿前厅里来了多少人?”八艳坐在桌旁,一面问一面拿起托盘儿里的核桃剥着,腥红的长指甲剥的游刃有余。 “我今儿没去前厅,不晓得多少人。” 狠劲剥着核桃,刺啦一滑手,刺儿顺着食指划拉下来,一道红口子沁出血来,狠狠道:“一准儿又是受人欺负了,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待在这种地方,要眼观鼻鼻观心,尤其是前厅里,时时刻刻都不能懈怠了,哪天被人一脚踹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锦绣连忙拿帕子捂住她的手指,就算到了这地步也不同她搭话,八艳瞥了一眼窗外,缩了缩手,不顾手上的刺痛,起身自顾自道:“算了,咱们也去会会。” 锦绣终于忍不住了,“姑娘,曹mama特意吩咐了,今儿有大客,不叫你出去胡闹。” “胡闹?我几时胡闹了,我哪句话说的不是对的,你们畏畏缩缩的,葫芦里闷着药,捣烂了也不愿揭开,我最恶心你们这些腌臜的人,有了大客,你们藏着掖着的作什么?怕我吃了他?那也要看我胃口多大,平日里我也没少想着你们,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要把我撂下了,今儿我非要出去不可!” 瞧,一句话,她能顶上十几句来,再接下去,房顶儿都能给你掀了,真不知曹mama怎么能忍受得了将她放在繁乐门里,要是她,早就踢了出去自生自灭了。 锦绣知道拦不住她,也没打算拦,横竖楼里的谁不知道她的脾气,她要是能劝住了拦下了,那才叫不正常呢。 果然佟八艳捏着手帕,晃着手里的玉镯子出了门,俨然一派自鸣得意,谁都奈何不了她的模样。锦绣撇着嘴,愣怔了会儿,端着托盘出了西院,又往后厅烧火去了,总归这把火烧不到前厅,更烧不到她身上,她还费什么劲?这日子过一天就是赚一天。 出了屋,凉气飕飕,才知这是几月天,望着天上挂着的月牙儿,才知是月初。日子过得倒真像是阴曹里的鬼畜一般的了。月色再撩人,八艳也没心思去观赏,抖抖索索的耸了耸肩,心里直怪道锦绣没拿坎肩儿出来给她披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到底还是晚上,该好好的踏踏实实睡在被窝里做好梦,倒过来十几年也还没适应。 越走前厅的动静越大,也越发亮堂起来,八艳抬手抹了抹刚梳好的发型,正了正身上的旗袍,对着黑暗里的冷门子气儿勾唇一笑,没人见着,若是有人见着了,定是要倾倒旗袍裙下的。俨然换了个人似的,满身风情万种,扭着腰肢从侧门里钻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八艳》,正文部分已经完结,文章很短,大概六万多,是个悲剧,不喜欢悲剧的可爱们可以撤了~ 另外排雷,女主是个妓/女,不要指望她有什么大出息,大头脑了。汗,讲的有点多,就降~ ☆、02 踏进前厅里,转过环廊,各个出入口都有专门的人把手,外头是小厮,里头是丫鬟,一层一层的,围的跟皇宫紫禁城似的。不过像八艳这样的熟面孔,众人自然都认得,何况楼里的人,人手一把通行证,防的也是外边的人。不得不说,曹mama别的本事不行,这看家捞钱的本事堪比紫禁城里的那位了。 绕了七八弯儿,终于进了里间,镁光灯黄一里蓝一里的照着,彼此看不真切彼此的脸,朦朦胧胧的。这洋玩意儿的灯就是好,情趣味一马就增了上来。 佟八艳以前也有过打算,自己进了这行,再出来就不容易了,索性不如一行做到底,临老也开个窑子,骗骗小姑娘,自己不愁吃喝,还能顺道儿打发时间,不然,这寥寥长夜该怎么过呢。 顺顺当当推开大门,里头关的严严实实的,众人沉醉温柔乡,哪管得了旁人。繁乐门开了十几年,是北平战乱后头一家开张的堂名,八艳不得不承认曹mama很有头脑,这些年来,能在北平城里站住脚跟,靠的不只是钱,更多的是头脑。瞧这一大屋子的人,不知是她费了多少工夫弄来的,还是说是骗来的,总之都不重要了,现如今她们不都活的有滋有味,有声有色的么? 迎着笑脸上前,兜兜转转朝东角上走去,一袭丹青晕牡丹的低领旗袍,裙边衩开到了大腿上,露出一对白花花的长腿,不要说男人了,单是八艳瞧着也要心神荡漾的。这位就是繁乐门的头牌凤仙了,那小莲就是她底下的侍奉丫头,也怪不得人家趾高气昂的,有姿色有本钱,谁不围着她转呢。 --